鳳儀宮

還算清晨,太陽面前有層雲,日光微弱,但早就把梅花上的露水烤乾了。

今兒是個陰天,下朝之後天也不算亮堂。適才朝堂之上太過驚人,太過令人恐慌,出殿之後神色各異。有的滿臉冷汗臉色發白,走路都顫抖著;還有的雖然也臉色難看,像是被嚇得不輕,不過瞧上去,竟不協和的摻雜著幾分暢快之意。

而那個把朝堂攪得天翻地覆,毫不講道理就出手殺人的瘋子,早就在眾人向外退朝的時候,就一個眨眼之間消失不見。沒人看清她到底是去往哪裡了。

梅花簌簌被微風吹著,鳳儀宮中有水聲響起。剛才找不見的蕭皖,此時已經換下了那一身血汙的白衣,她換上過往常見的那身黑衣,只是今日衣裳上的繡樣不再是牡丹,而是孔雀。但不同的是,今日她這身單衣之外,又披了一件外袍。

她蹲在宮苑一側,靠著一邊單薄的照水梅花,把手浸在面前的水盆之中。連頭上的髮髻都未變,銀釵上繫著的白色飄帶隨風悠悠揚揚。

蕭皖洗著手,面前的水盆有淡淡的血色,凝固的血痕不好洗,她一遍一遍的把雙手互相搓在一起,把手上的血痂撕扯下來。

蕭皖埋頭洗著手,洗的很認真。不知怎的,她的手還在微微顫抖著,搓洗幾下,要把雙手舉到面前來回檢視,然後,再把手浸回水裡。

嬴畟站在宮牆之上時,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他看著蕭皖一直反覆的互相搓著雙手,手上的血跡早就被水沖洗掉了,她還是一直浸在水中,來回撥弄著水聲。

忽地回憶起朝堂之上她最後有些異常的發抖,再看著她現在要把雙手舉到眼前才能看清。他猜測著,現在的蕭皖,怕是同那個雪夜一樣,快要瞎了。

她的眼睛到底怎麼回事。過去情報,從沒提過她眼睛出過什麼問題。時而無礙,時而失明,是因為什麼?

正瞧著, 一邊有一個小宮女端著一盆水從宮中走出來,那水盆在寒冬中冒著騰騰白汽,而蕭皖那盆沒有,是冷水。

“娘娘,用些溫水吧。天兒冷,手容易凍傷。”慧兒端著水盆走到蕭皖身邊,把手中的盆擱在地上,然後,伸手去拿蕭皖手底下有些泛紅的髒水。

“多謝你。”蕭皖轉頭對著她笑了一下,感受到被推到手底下的溫水冒出的熱氣,心中的混亂也微微平淡了一些。

“奴婢並未添太多熱水,不會很燙。”慧兒把髒水盆端起來,聞到淡淡的血腥味,心中有些翻騰,但面上沒有顯露。

她知道,自己不是娘娘心腹,娘娘對自己也多有隱瞞。聰明的人都懂得不聞不問,她也注意著不去窺探娘娘的秘密,娘娘同霜卉,禾玔聊天時都會躲開。

她知曉娘娘身份不一般,知道的太多都會短命。何況,娘娘對她是十足的不錯,宮中銀兩被剋扣的所剩無幾,娘娘對她卻不吝嗇。她很知足。

“水裡倒了玫瑰汁子,能養膚,還能留存香味。娘娘好好潤潤雙手。”

“嗯,”蕭皖點點頭,笑得溫柔,是真心的,“你也不必守著我了,回去休息吧。”

“是,娘娘也注意身子。”慧兒點點頭,隨後端著那盆髒水退回屋裡去了。

慧兒是普通人,嬴畟在牆上用內力隱匿了身形,她發現不了。可是沒想到的是,蕭皖也沒有發現他。她還在緩慢的洗著手,機器一樣一遍一遍把水撩起,淋在另一隻手上。

他看著她,看著剛才真情實意微笑著的蕭皖。忽然感覺,周圍的風,又吹起來了。

蕭皖能聽見泠泠落下的水聲,還有一邊寒風吹落花瓣的響聲,耳邊隱隱約約透露出腦海深處埋藏著的嘶吼聲,血噴濺在臉上的聲音,還有鮮紅的雙手。

怎麼洗不乾淨。

瑩白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