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老物件、老宅子一直有著別樣的痴迷,聽說郊外有一座廢棄許久的老宅,始建於民國時期,還藏著不少往昔的稀罕玩意兒,便趁著假期前往探秘。那是個陰沉沉的午後,鉛灰色的雲層沉甸甸地壓在天際,風裡裹挾著雨絲,讓郊外的氛圍愈發陰森。

老宅的大門緊閉,門環上的銅綠厚得好似一層青苔,我伸手叩門,沉悶的聲響在寂靜裡迴盪,卻無人應答。用力一推,門“吱呀”一聲緩緩開啟,撲面而來的是一股腐朽潮溼的氣息,混合著淡淡的檀香味,仿若歲月沉積的嘆息。院子裡青磚鋪地,縫隙間鑽出不少雜草,正中間的水缸早已乾裂,像一張豁開大口的枯唇。

踏入正屋,屋內昏暗不明,厚重的雕花窗簾耷拉著,僅從破損處透進幾縷微弱光線。老式的八仙桌、太師椅歪歪斜斜地擺放著,積滿灰塵。我在屋內踱步,腳下的木地板時不時發出“嘎吱”聲響,好似有誰在暗處低語。牆上掛著幾幅已經泛黃的字畫,筆觸還殘留著當年的精緻,只是畫上的人臉不知為何,被人用墨汁塗抹得面目全非。

當我湊近一個檀木衣櫃,想看看裡面有沒有舊時衣物時,衣櫃門突然“哐當”一聲自己開啟了,一股寒意撲面而來,我驚得往後退了一步。定睛一看,衣櫃裡掛著一件猩紅色的旗袍,絲綢面料在昏暗中仍泛著詭異的光澤,領口與袖口的蕾絲花邊精緻卻透著股陳舊的悽美。

我伸手輕輕觸碰旗袍,指尖剛觸碰到布料,耳邊就響起了留聲機的聲音,咿咿呀呀的戲曲唱腔在空蕩蕩的屋子裡環繞。循聲望去,角落裡一臺破舊的留聲機不知何時開始轉動,唱針在唱片上摩挲,發出沙沙的聲響,伴著那悽婉的戲調,讓人心底發毛。

就在這時,我瞧見一個身著素白睡衣的女子身影,緩緩從裡屋飄了出來。她面容蒼白,眼睛空洞無神,溼漉漉的長髮貼在臉頰兩側,腳步輕飄,離地半尺有餘。女子直直地看向我,嘴唇輕啟,聲音仿若從九幽地獄傳來:“你不該來這兒……”

恐懼瞬間攥緊我的心臟,我想開口問她是誰,喉嚨卻像是被堵住,只能發出幾聲乾啞的嗚咽。女子自顧自地說起了往事,原來她叫清婉,是這老宅曾經的少奶奶。民國戰亂時期,家中男人外出參軍,生死未卜,她守著老宅苦等,卻被貪財的管家盯上。管家汙衊她與人有染,煽動族人將她囚禁在這屋子,最後在一個雨夜,她含冤吊死在房梁之上。

清婉邊說邊落淚,淚珠子滾落,在木地板上洇出深色的痕跡。她說這麼多年,老宅的每一寸都浸滿了她的冤屈與怨念,凡是踏入的外人,都沒好下場。我顫抖著擠出一句話:“我……我能幫你做什麼?”清婉幽幽看著我,求我找到當年管家的後人,討回公道,還她清白。

好不容易等清婉的身影淡去,留聲機也停止了轉動,我跌跌撞撞逃出老宅。回去後,我翻遍了資料館的檔案、舊報紙,又走訪了不少當年老宅附近的老人,費了好大周折,才鎖定管家後人的蹤跡。起初,那家人拒不承認祖上惡行,還對我惡語相向。

無奈之下,我把收集到的證據整理成冊,又找了當年見證者的後人寫證詞,釋出在網路上。輿論的壓力鋪天蓋地而來,管家後人終於頂不住,公開承認錯誤,還到老宅前誠心祭拜,燒了紙紮的賠罪品。

再去老宅時,陰霾已經散去不少,陽光絲絲縷縷照進院子。屋內的腐朽味淡了許多,留聲機、旗袍還在原處,卻沒了那股陰森之氣。我知道,清婉的冤魂或許終於尋得了安寧,而我也從這場驚心動魄的經歷裡,真切感受到了往昔冤屈的沉重,以及遲來公道的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