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江南之事大概如此,臣其餘之言俱在奏摺之內。”

劉毅恭敬的將奏摺遞上,夏秉忠急忙上前接過,小心翼翼的送到文雍帝身前,然而文雍帝並沒有接過,只是怔怔的瞧著,偌大的御書房裡,此刻唯有燭火躍動之聲。

見此情形,夏秉忠心下掙扎,按理說他是該提醒的,可這次不一樣,文雍帝很明顯不是在思考,而是震驚,甚至是有一分害怕。

“哎呦!這是怎麼說的,怎的看了一份密摺就成了這樣!我的皇爺,可是急死咱了!”

“放下吧。”

不知過了多久,文雍帝終於開口,夏秉忠如釋重負,將奏摺放在案上,而後退至一側,隨後,文雍帝開啟奏摺,只一眼便蹙起了眉頭,不過並未多說,好一陣才長嘆一聲,將奏摺扔在了案上,

“好歹也是堂堂武伯,這字也忒不堪入目了些!枉你還得了個大家的名頭,傳出去不知讓多少人笑掉大牙!”

劉毅吶吶不言,前世今生,字跡都是他最大的痛,尤其是換了毛筆,那就更加龍飛鳳舞,讓狗用尾巴沾上墨水都比他寫的強些。

“行了,起來吧,夏大伴,看座!”

劉毅謝過,正襟危坐在了繡墩之上,文雍帝給夏秉忠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悄悄退出了門外。

“這是要做什麼?秘談?左右就我們兩個,不如殺了這廝,奪了鳥位!”

文雍帝忽覺得心頭髮寒,但又不能在臣子面前失態,只得又拿起奏摺,假模假樣的又看了一遍,

“嗯,做的不錯,讓鄭愛卿收攏安撫叛軍,林愛卿主持震濟修繕,你倒是人盡其才。”

聞言,劉毅急忙跪地,

“是臣僭越,實在是當時情況緊急,城外叛軍人心惶惶,隨時可亂,城內百姓風餐露宿,岌岌可危,上奏陛下又得七八日,臣怕明教逆賊再起風浪,這才自作主張,請陛下治罪!”

見劉毅伏地請罪,文雍帝眸光閃爍,忽得下定決心,起身上前將其扶起,又拉著手腕,語氣懇切道:

“這是哪裡的話!朕本就賜你便宜之權,此間行事豈有僭越之理,況江南糜爛,誰也沒能料到竟是如此!”

說著,文雍帝長嘆一聲,臉色驟然冷下,

“三洲之地俱是叛賊逆黨,區區地痞幫派持有弓弩甲冑,南鎮撫司悉數叛變,省府駐軍、知縣、府尹、鹽商、豪紳,上上下下猶若牆中鼠、堤間蟻!

區區五家鹽商,四百萬石精米,一千萬兩白銀!好大氣魄!好大的家底!朝廷一年稅收也才不過兩千萬兩!這還要風調雨順,四邊安定!遇上天災人禍,能有幾百萬兩便是好的!前朝亡於東林,朕看我朝也少不得要亡於江南!”

劉毅當即跪下,勸慰道:

“國朝正值昌盛,陛下英武果決,江南不過痢疾之蘚,況今已掃定,只需遣忠臣幹吏前去,不消一年,江南必定!”

“你也不用說好話。”

文雍帝搖了搖頭,又是一聲長嘆,

“古往今來,遍觀王朝興亡,皆為一個私字。

為己私,為人私,為傢俬,為國私,這些私加起來,縱然有再多的天下為公也是無用。

想太祖文皇帝開國之時,欲取海上之富養民,滿朝文武,竟無一人附議,說什麼前宋故事,不過是怕砸了自己的鍋!

你這次做得好啊,素聞江南不知雪,吾有寶刀請君觀!這一殺,讓這江南久安汙穢之地見識到了何為天威!”

聽到這話,劉毅只覺得心頭微寒,急忙請罪,文雍帝又是勸慰,又是相扶,這才笑道:

“朕聞卿單騎衝陣盡毀火炮營,三聲暴喝嚇破萬軍膽,割賊囚首級颯然還城,又於眾目睽睽之下召天雷滅五鬼,可有此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