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隸長用鐵鍬劃定了挖坑的區域,交待阿無和另外兩個奴隸開始工作,就和仵作走到一邊,進行了一番密談。

他們談了什麼,阿無並不清楚。她看著地上那個逐漸成型的方坑,眼淚不斷從臉頰劃過,一滴滴落在地上。

十八的籠子就這樣空了出來。

小舞的喜悅簡直溢於言表,這樣她被人發現的機率就小多了。

她很想和阿無分享自己的心情,不過阿無和整列車隊都陷入了久違的沉寂,就連吃飯的時候,也無人閒話。這種時候安靜得嚇人,她就不方便說話了。

小舞感知著這種壓抑的氛圍,只覺得區區奴隸,死便死了,再正常不過的事,怎麼要這樣矯情?

等到阿無給她洗衣服的時候,看見阿無仍舊紅著眼眶在流淚,她就兩手叉腰,十分不快,貼著阿無的耳朵,壓低著聲音說:

“反正是個病秧子,早死早超生,省得作為奴隸活著受罪。你乾脆也為她高興高興嘛……”

阿無本來只是無聲的垂淚,被小舞的話一激,就控制不住,嗚嗚咽咽地哭出聲來。

她抽動著嘴角說不了話,只能不斷地搖頭。

不是這樣的。十八曾經說過,同樣是疾病纏身,她在家裡的待遇,還不如在奴隸車隊裡過得舒坦……

阿無的籠子一發出哭聲,就像一滴水掉進了油鍋,炸響一片。整列車隊瞬間就淹入了哀慟的浪潮。

十八的死似乎是某種預兆,奴隸長隱約感覺到,奴隸車隊裡,有威脅在暗流湧動。

他請來的醫師為所有奴隸做了診斷。

奴隸之間難免磕磕碰碰的,許多人身上多少都有點這樣那樣的小傷。令人慶幸的是,無人有風寒之類的會傳染的病,他們得的大多是一些肢體上的小問題。

阿石的腿腳問題就這麼暴露出來了。

在眾多有小傷的奴隸裡面,阿石的病症不怎麼起眼,就連他自己也不是很在意。

他雖然不愁吃穿,也不怎麼幹活,但性格使然,並不愛乾淨,身上總是髒髒的。

他的褲腿被醫師捋到了大腿位置上,小腿和膝蓋都覆蓋著塵土。醫師捏了幾下他的腿,兩隻手就都髒得不能看了。

醫師皺著眉頭,拿筆寫下藥方,交給了奴隸長。

這病有些古怪,他一時之間判斷不出病因,似乎是內裡有炎症,他只能先開些對症狀有緩解作用的藥物,看看後續情況,再調整藥方。

阿無聞著阿石籠子裡傳出的藥味,這藥味與十八還在時的氣味不同,是另一種苦香……

想起十八,阿無的心裡就好像壓著塊大石頭,只要她往深處一想,就沉重得沒法呼吸。

可是她還要幹活,還要養小舞。

如果想著這些讓人難受的事,她就沒法正常過生活了,所以她下意識選擇了逃避。

這之後,阿無每天出去工作,都能看到奴隸長面色不虞地打著算盤,拿筆在記賬。

近來車隊的開銷也太大了……

奴隸長兀自想著,請醫師要錢,買藥也要錢,養著這群奴隸還是要花不少錢……

他細細盤算了一番,發現其他奴隸的傷病很快就解決了,只有阿石的腿反覆治反覆出問題,沒見好反而情況更糟,當初阿石的家人交給他的錢都快花光了。

他輕嘆一口氣,就看見阿無眼中滿含孺慕之意地望著自己。

他招手讓阿無過來,輕輕地摸摸她的頭,笑得十分親和,“阿無,你好好的,別生病了,不然又要廢一筆錢,要吃好多好多苦藥。”

他語調淡然。好像錢無關緊要,阿無吃苦藥才是真正的不幸事。

阿無順從地點點頭,“主人,我會努力不讓自己生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