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湘水之岸,白木蒼蒼,林間一片金黃。

青年男子面色憔悴,攏著衣袍,目光遠眺,靜靜站在河岸邊,任由泛黃杏葉落滿肩頭,天空中的落葉隨風飄去,落在湘水河之中,被怒濤捲入河底。

不多時,從河下游沿岸邊上來一少年模樣的男子,目光冷冽,在他身旁單膝下跪,稟報道:

“大人,城內八十一戶,城外三百二十戶,凡作惡,證據確鑿者,一戶不論老幼全部處死,總計處死四千七百六十二人。”

這年輕男子面上湧起一絲不忍,輕輕咳嗽兩聲,這才緩緩閉起眼睛,答道:

“罪大惡極者,頭顱懸掛城門示眾七日…”

“是…”

少年緩緩咬牙,一口應下,起身退去,可才邁出去幾步,卻又被青年男子叫住了。

“項平…”

李項平腳步一頓,回過頭,卻見青年男子睜開雙眼,靜靜地問道:

“你說我做的對嗎?”

李項平心中混亂,過了許久,才上前一步,低聲道:

“大人,這些人中即使沒有作惡,卻包庇作惡之人,我…我認為該同罪論處,如若不如此,路丘縣這匪剿不盡…”

“是啊!不這樣做,這匪剿不盡…”

青年人咳嗽幾聲,眼中浮現出深深的決絕之意,眉宇之間更有幾分冷冽:

“我不為路丘扒了這顆毒瘤,它會世世代代留在這裡,他們不願背上這屠夫的罵名,就讓我來背吧,至於仕途…仕途…”

他頓了頓,忽然放聲大笑。

“去特麼的仕途……”

大笑聲與流水聲交織,或許是目睹了路丘土匪的殘忍,竟讓這青年人臉上帶了幾絲瘋狂。

“項平。”

李項平抬眉,聽著他開口:

“路丘和周邊縣的民眾都疏散開了嗎?”

這下李項平沉默了,縱使如他,都沒有眼前青年這般瘋狂,甚至帶著一絲不理解,但勸說的話剛到嘴邊,又被他嚥了下去。

青年人望著湘水河對岸,喃喃道:

“你父親經常說你狠辣、果決,今天怎麼猶豫不決?難道你也認為我喪盡天良嗎?但這一把火下去,可保路丘即周邊各縣五十年太平,不受匪患困擾。”

“你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嗎?”

李項平始終沉默,聽著他開口說道:

“如果我也草草了事,帶著人回了平陽府城,這路丘百姓還有多少要被他們迫害,這幾日下來,你應該也看清這些人,一言不合,便是滅人全家,家有女兒者,更是被強行掠走,種種罪行,罄竹難書。”

“我王川…必將他們找出來,滅其門。”

王川臉上狠厲之色漸濃,最後幾字更是咬牙切齒,神情卻是帶著一絲迷茫,一令下去,就殺了四千七百多人。

李項平始終不言不語,目光靜靜地望著王川側臉,看他憤然的閉上眼睛,這才移開目光,微微垂頭,看著地上重新煥發生機的小草。

低低說了句。

“這事我來做!”

說罷,他轉身離開河岸,帶著七八名甲士去了湘水河對岸。

這時候,身著甲冑,挎著刀的徐參將,慢慢走到了王川身側停下,他望向舉著火把乘船過河的李項平等人。

幽幽長嘆一聲。

“王大人,這火一放…你仕途可就不保了,朝廷裡那些御史的唾沫星子,會將你淹死的。”

王川依舊望著對岸,對徐參將的提醒,渾然沒當回事,做事顧頭顧尾,這路丘的匪患是剿不滅的。

如今,他要做的就是,斷了滋養這些害蟲的土壤,一勞永逸。

“沒事!讓他們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