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君自入京城後,肖玉鳳待之較於汝南之時,嚴苛數倍。皆因京城內世家大族星羅棋佈,官員、御史往來眾多,倘維君莽撞行事而犯錯,累及陳府闔府之人遭人指責非議,實乃不妥之事。

於府中,諸般事務繁雜,肖玉鳳平日未對維君多加管束,唯不許她隨意出門罷了。然僅這一項約束,便讓維君頗覺難耐。

本是自由隨性之人,如今被困於這府宅之內,恰似飛鳥折翼,不得翱翔天際。每日除卻去喂那兔兒、捕那鳥兒,似再無旁的事兒可做了。

長姐出嫁在即,每日於房中繡嫁妝,二姐也陪她一起,連個陪她玩耍的人都沒有,季風也被父親拘在學堂裡,父親為他專門延請了老師,父親說,陳家只季暉一個孩子走仕途,略顯單薄了些,季昭已然定了型,看到書本學問便犯困,於學問上那是塊朽木,著實雕刻不了。季風還小,今年方八歲,教導得當,說不得,陳府再出一位舉人老爺。

恰值十月之末,日頭高懸,晴空萬里,那天氣著實宜人,冷暖恰適。維君孤身一人,閒坐於銘香院的銀杏樹上,身姿輕盈,仿若林間靈雀。她朱唇輕銜一片樹葉,眼眸中透著些許慵懶與無聊,漫不經心地打量著府外之景。

銘香院外,有條狹長鬍同,其寬窄僅可容三人並肩而行。那衚衕蜿蜒曲折,扭扭曲曲地向遠處延伸而去,恰似那蜿蜒遊走的長蛇。衚衕兩側,住著諸多人家,屋舍錯落,時有雞鳴犬吠之聲傳來,煙火氣息濃郁非常。

立身於銀杏樹上,抬眸望去,可見院牆上錯落開著七八個門戶,只是此刻皆緊緊閉鎖,透著幾分靜謐與森嚴。銘香院的後門便開在此衚衕院牆上,那後門的鑰匙,由肖玉鳳掌管著,平日裡若無要事,輕易不會將那後門開啟。

維君心下暗自琢磨,思量著要不要悄悄去往母親處,把那鑰匙偷來,再尋個時機溜至鐵匠鋪子,依樣配得一把,如此往後,便可尋著空子偷溜出去玩耍,也好解解這被困府中的煩悶,思及此處,她那靈動的眼眸中不禁閃過一絲期待之色。

忽有一瞬,一個渾身是血的清秀男子闖入維君眼簾。那男子神色倉惶,腳步踉蹌,徑直奔入衚衕之中。待至拐角處,後面竟追著兩名身強體壯的中年漢子,二人皆是人高馬大,一臉橫肉,瞧那模樣,顯是打手無疑。他們手中緊握著短刀,刀刃寒光閃爍,朝著那渾身是血的男子緊追不捨,似要取其性命一般。

維君見狀,瞧那架勢,便知這兩人對那男子是存了殺心的。她當下也顧不得許多,毫不猶豫地從樹杈之上縱身跳下,身姿輕盈落地,順勢撿起地上一塊石頭,便朝著後門奔去。待至後門處,她使出渾身氣力,手中石塊狠狠朝著銅鎖砸去,“哐當”一聲,一下、兩下、三下……那銅鎖終是不堪重擊,應聲而開。維君趕忙伸手拉開門栓,恰在此時,那清秀男子正朝著這邊疾奔而來。

維君心急如焚,忙不迭地朝他招手,口中急切喊道:“快,進來!”那男子此刻亦是無暇多想,腳下步伐更快幾分,一個閃身便進了門內。維君旋即迅速關上後門,手忙腳亂地插好門栓,而後背靠著牆,胸脯劇烈起伏,大氣也不敢出,與那男子一道,靜靜豎著耳朵聽著外面動靜,唯恐那兩個打手追至此處,一時間,周遭靜謐得只剩彼此的呼吸之聲,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直至聽聞外面那急促的腳步聲漸遠,一路跑了過去,二人才如釋重負般鬆了一口氣。維君抬手指了指後門旁的耳房,壓低聲音道:“先進去再說。”

男子費力地抬起一張毫無血色、慘白如紙的臉,微微頷首,而後拖著略顯沉重的步伐走進耳房。入內,他尋了張椅子,緩緩坐下,似是耗盡了全身的力氣。

這耳房佈置甚是簡陋,入目之處,僅擺放著一張陳舊的桌子,兩張樣式普通的椅子,角落裡立著一箇舊櫃子,其上木紋斑駁,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