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聽此言,頓感詫異,心中暗想:這苗嫂子不是回來替我尋求蠱毒的解藥麼?怎麼可能不回家呢?難不成她遇到了什麼事情,失蹤了?

看著老太太一臉的焦慮和疑惑,我一時間感到心酸不已,決計先不把真相告訴她,待查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再作定奪。於是告訴阿婆是師父他老人家派我來的,說是替師父到苗家嶺七組傳個口信,趕路到此處,天色已晚,不得已前來叨擾借宿。又說苗嫂子並未回來,只是我一時說錯了話。

老太太信以為真,笑眯眯地回道:

“什麼話呀!就算你不是大壯他師弟,我也要留你住一晚啊!只是我們這兒比不上鎮裡那般條件,呵呵,你只得將就一晚咯?”

我急忙表示,自己經常出門在外,風餐露宿慣了,這兒已經算得上頂好的了。

我又問了老太太為何不搬到鎮上與女兒女婿同住,卻獨自守著這空房子?

老太太深深地嘆了口氣,望著遠處依稀可見輪廓的崇山峻嶺,悵然道:

“唉――我在這裡生活了一輩子,都習慣了!大壯他老是叫我搬到鎮上享享清福,唉――我一個老太婆倒是無福消受了,也不想連累他們兩口子,只盼著逢年過節能夠見著一面,就心滿意足呵!”

我聽到這兒,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悽然,心想老太太苦了一輩子,最遠只到過龍亭鎮,唉――同那些大城市的人們比起來,簡直不像是一個國家,一個世界的人啊!

我們又閒聊了幾句,老太太臉上始終掛著笑意,呆愣愣地聽我講她女兒和女婿的生活近況,當我說到他們的小飯館生意紅火的時候,老太太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嘴巴“嘖嘖”個不停,好像不知道怎麼表達心中的喜悅之情。

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聽見門外不遠處傳來一陣鑼鼓聲,伴著另一陣歡聲笑語,響徹夜空。過了一會兒,鑼鼓聲止息,又傳來了一支悠遠婉轉的山歌,大概是一個苗家阿妹在唱,歌聲清晰而甜美,竟然有一種攝人心魄的魔力,又帶著一股悽然失落的憂傷:

“山裡人家苦中樂喲――不見阿哥獨見月喲――阿妹把歌輕聲唱喲――只喚那心上人莫離去喲――”

我坐在板凳上,聽得入了神,彷彿整個靈魂已經隨著歌聲,飄然墜入了崇山峻嶺之中,甚至看見了一大群身著苗族服飾的阿哥阿妹正圍著篝火唱歌跳舞,那種迷離的夢幻,讓我完全忘記了世間的所有煩惱!

直到阿婆伸手搖了搖我,我方才如夢初醒,忙問道:

“是誰在外面唱歌?”

老太太見我如此入迷,忙笑眯眯地解釋道:

“今天乃是苗疆一個特殊的祭祀節,他們正在打穀場燃了堆篝火,載歌載舞,同時乞求神明保佑,來年五穀豐登喲!”

說到這兒,老太太頓時陷入了幸福的憧憬之中,過了半晌,方才意識到我的存在,忙歉意道:

“你看我!哎,老糊塗咯!唱歌那妹子也姓苗,單名一個‘夢’字,年方二八,她可是咱們這兒的小美人喲,模樣兒清秀俊俏不說,還唱得一嗓子頂呱呱的好歌!走走走!我帶你去看看,若是她中意於你,我老太婆也給你做個媒人!”

阿婆說著便一把抓住我的袖子,力道居然出奇的大,竟把我一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給弄疼了。我只好隨著她走出門去,聽見她許諾要給我說媒,兩腮頓時通紅,幸而夜色沉沉,也沒有人看得清楚。

至於我的內心深處,早已經熱情洋溢,獸血沸騰,心想若真能夠娶到一個歌聲如此甜美的女子當老婆,也算是幾世修來的福氣了。只擔心著別人不中意我。胸中不禁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忐忑與悸動。

剛走出門,便瞅見不遠處一抹紅色火光,只聞見又一陣鑼鼓聲響起,影影綽綽的身形圍著篝火載歌載舞,不亦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