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陰陽太極(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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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陰察陽\"四字引動天雷陣陣。白玉京的夜行者們只見城東騰起黑白雙色光柱,卻不知有位卦仙正褪去半生迷障。當光柱化作細雨潤澤全城時,藥鋪久病的孩童忽然睜眼,天上人間醉倒的劍修莫名淚流,而方七殺卦攤前的青石板縫裡,悄然鑽出了兩株並蒂陰陽蓮。
月華如練,方七殺獨坐於玄元觀殘破的屋簷下。簷角銅鈴在夜風中輕顫,恍若天地間懸而未決的叩問。
指尖摩挲著《陰符經》發脆的紙頁,他忽然意識到,世人將陰陽剖解得太過乾淨——白晝是陽,暗夜是陰;生者為陽,亡者為陰。可當星輝穿透他蒼白的手背時,那種介於虛實之間的微涼觸感,分明在嘲笑著這種涇渭分明的傲慢。
\"孤陰不生,孤陽不長...\"他低語著,簷下積雨忽泛起細密漣漪。這八個字在舌根化作苦澀的藥汁,令他想起二十年前他救下阿茫時時,他將一縷真氣渡入阿茫身體的瞬間。那時他以為陰陽不過是對立的兩種氣機,如同阿茫傷重頻死與健康新生的對照。直到此刻,掌心托起的水珠同時映著月光與燭火,才驚覺陰陽本就不是割裂的鏡面,而是某種更深邃的糾纏。
屋前古柏的虯枝在風中簌簌作響。方七殺凝視著葉片翻飛時明暗交錯的韻律,忽然明白陰陽從來不是簡單的此消彼長。
夜色最濃時,地氣已在孕育破曉的震顫;正午驕陽懸頂,月魄卻悄然流轉於太虛。就像他體內永遠相互撕扯的生死二氣,陰極處總蟄伏著微陽的胎動,陽極中亦藏著至陰的種籽。這種永恆的互嵌,或許才是道在萬物經脈中流淌的真實形態。
石階上的青苔正緩慢爬過陰陽魚石刻的裂縫。方七殺以劍指虛劃,劍氣過處,溼潤的苔蘚與乾燥的石面竟同時顯現太極紋路。他終於懂得,所謂陰陽相生並非機械的輪轉,而是像此刻滲入石紋的水汽——陰中有陽的升騰之力托起露珠,陽中含陰的沉降之勢凝成晨霜。生死亦如是,當他在三途川畔窺見彼岸花剎那綻放的豔光,那分明是死境中勃發的至陽;而嬰孩初啼時眼底掠過的蒼茫,何嘗不是生門裡潛伏的至陰?
天樞星移過屋脊的剎那,方七殺忽然起身。衣袂翻卷間帶起的氣流,將滿地銀杏葉旋成陰陽雙魚的形狀。他終於參透,世人將男女、日月、天地強行對應陰陽,不過是管中窺豹。真正的道,在於每個瞬間都在重組的陰陽比例——就像此刻他踏出的半步,前腳掌承接著地陰之氣,腳跟卻已牽引天陽之機。這種永不停歇的動態平衡,使得枯枝能於隆冬孕蕾,使得他的殘軀在生死交界處獲得某種悖論般的完整。
晨光刺破雲層的瞬間,方七殺看見自己的影子正在消融。這不是簡單的光明吞噬黑暗,而是陰陽二氣在更高維度上的媾和。他終於明悟,道不是需要參破的謎題,而是萬物在陰陽流轉中自然呈現的本相。當最後一絲陰影融入朝霞時,玄元觀千年未響的晨鐘突然自鳴,聲波震落簷角經年的積塵,在初陽中舞成金色的太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