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悠跌坐在地上,半天沒反應。

酒釀突然覺得李悠可悲,

這麼好的出身,爹疼娘愛,最後被自己作成這樣,現在就像被一巴掌打丟了魂,連站起來都忘了,只顧著死死地盯著婆子,張大了嘴,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侍衛一人架著只胳膊把她拖到一邊,給她讓道。

她一路都五味雜陳,收拾的時候腦子也是空的,

就這麼走了嗎,

數年的蹉跎好像輕易的就被化解,曾覺得要在灶臺邊困一輩子,回過頭,不過幾個花開花落罷了。

可以不用為奴了嗎,

荒唐的想法跳了出來,轉眼就被否決,

宋夫人對她好,是因為她心善,對下人都好,怎麼敢有這種得寸進尺的想法。

只要奴籍一日還在,她就逃不掉被隨意賣掉甚至打殺的命運。

小小的屋子早就被砸得凌亂不堪,好在東西也少,兩件換洗的丫鬟裙,幾件貼身衣物,兩支木簪,一套被舅母拽走珠子的發繩,

除此之外只剩那隻月白色布袋,

糖球被沈淵踩得粉碎,只剩袋子被她洗乾淨,藏在抽屜裡,

她貼身放進衣襟,提起包裹,關上了木門。

新居所比她在葉家當小姐的時候還要精緻千百倍,

青石小路蜿蜒向前,一直通向院心的蓮花池,穿過朱漆拱橋便是主屋,屋簷低矮卻不壓抑,

進門就能聞見淡淡的安神香,馥郁不濃,恰到好處,

她站在原地,轉著圈地欣賞小屋,書架,書桌,棋盤和美人榻一次從眼前劃過,都是頂好的材質,

前廳不大,臥房也是小而溫馨,床榻靠窗,四角垂著淺紗簾,簾上繡著簡筆梅花圖,

窗外便是竹林,風一吹,嘩嘩響。

風吹過,

楓葉又一次飄進半開的窗欞,

打著旋地落到沈淵桌上,

案太上堆積了成山的文書,男人埋著頭,筆下一刻不得停,手邊茶水早涼了,也顧不得讓人重煮,將就著飲下。

邊疆出了點小亂子,

兩個偏將起了紛爭,內鬥之時讓蠻夷趁機佔了幾里草場,

而這偏將之一便是李家嫡子李玄的姑父,有說此次紛爭是因為李玄醉酒輕薄了對面的夫人,本該軍法處置,卻被保了下來。

李玄此人行事張揚,無法無天慣了,但極為善戰,曾數次殺進敵營解救被困將士,積累了不少聲望,

他在軍中有簇擁,有仇人,所以這事就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直到變成兩軍鬥毆,

簡直可以擠進當朝十大丑聞之一。

而他做為李玄的小舅子也被無故參了一本,算是無妄之災,

和李家這門親事是皇上早年定下的,那時沈李兩家門第相當,宴席間,皇上喝高興了,隨手點了鴛鴦譜,父親回來便告訴他有未婚妻了,

十歲的他對未婚妻這個詞只有懵懂的概念,但他那時是期待的,覺得妻子會是一生一世陪伴他的人,以後娶妻了,就不用再頻繁地面對離別,

這樣的期待直到遇到宋絮才得以具像化,

他認定了,他的妻子必須是宋絮,

而不是被隨口指定的,素未謀面的陌生女子。

處理完積攢的公務,回去已是黃昏將盡,

馬車緩緩行駛在寬大的石板路上,車簾大開。車廂被夕陽染的橙黃,經過芳華園的時候殿堂夥計小跑著送來蟹黃湯包,

主路上商鋪一個接著一個,離芳華園不遠便是齊芳樓,都帶著“芳”字,但這個最討厭,

他敲了下窗欞,車停下,隨行侍衛出現在窗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