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匣裡龍吟霜刃明(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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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沉第一次聽見劍鞘呼吸是在霜降的子夜。
北俱蘆洲的月光被劍鞘血管紋路過濾後,在地面投出經絡般的陰影,隨他的脈搏忽明忽暗。安留下那柄嵌著殘碑的無相劍便消失了,只在冰案上用酒漬畫了只缺翅的蟬。蟬翼斷裂處滲著青銅色,像極了鄒子那日操控的算籌裂紋。
指尖撫過劍鞘凸起的紋路,建木化的右手指節摩擦時發出枯枝折斷聲。這具身體正逐漸失去痛覺——昨日被地火灼傷的掌心,此刻爬滿青苔般的木紋。陸沉忽然想起寧姚最後一戰前說的話:"劍修可以斷劍,不可失痛。"當時他只當是尋常教誨,如今方知這是對抗無相骨反噬的箴言。
爐中未熄的地火突然爆出火星,凝成寧姚當年刻字的身影。她的虛影比三日前更淡了,彷彿隨時會被劍鞘的呼吸吹散:"去倒懸山,那裡有你要的三百斤蛟龍逆鱗"話音未斷,整座鑄劍池發出瀕死的呻吟。地火岩漿逆流沖天,在夜幕下炸成血色的煙花,每一簇火星裡都映出安鍛劍時的白髮。
陸沉抓住劍鞘躍入半空時,看見千里冰川正被某種巨物吞噬。那不是山崩也不是海嘯,而是一隻由青銅算籌編織的巨掌——每根算籌都刻著鄒子的批命卦辭,爻辭縫隙滲出暗金色液體,滴落處冰原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巨掌收攏的速度違背常理:指尖還在百里外,掌心已籠罩頭頂。
"坎六離三,噬嗑卦動。"算籌縫隙裡傳出老掌櫃的咳嗽聲,帶著黃粱炊餅的焦香。陸沉揮鞘斬向最近的"坎"位算籌,劍風卻穿透虛影——那根本是倒映在卦象上的蜃樓。真正的殺機來自腳下:冰層裂開深淵,無數青銅手臂攀緣而上,每隻手掌心都睜著鄒子的複眼。
劍鞘突然自鳴,血管紋路滲出寧姚的劍氣。青芒在虛空劃出"君子不器"四字,字跡邊緣燃起銀白色火焰。卦辭與劍氣相撞的剎那,時空出現詭異的凝滯:陸沉清晰看見巨掌核心處有道熟悉身影——竟是三年前被自己斬殺的裂隙吞噬者!那怪物被青銅鎖鏈貫穿脊椎,每根鎖鏈都延伸向不同卦象,而本該是心臟的位置嵌著半片玉牒,刻有"夢粱"反文。
"原來你成了鄒子的傀儡。"陸沉冷笑,劍鞘引著他刺向玉牒。就在鋒芒觸及的瞬間,黃粱香氣如潮水漫過戰場。巨掌化作粟米瀑布傾瀉,每粒米都映著安在不同時空的畫面:驪珠洞天抄書的少年被墨汁汙了袖口,書簡湖垂釣的青衣客釣起半截劍尖,劍氣長城刻字的劍仙指縫滲血染紅"待"字最後一筆
粟米流裹著他墜向深淵,失重感持續了整整一炷香。當腳底傳來觸感時,陸沉發現自己站在雲海茶肆的榆木地板上。櫃檯後煮茶的老人背影佝僂,銅勺敲擊鍋沿的節奏,竟與寧姚當年練劍時的步調一致。
"這杯'因果茶',比你師父煮的地肺岩漿如何?"鄒子推來茶盞,渾濁的茶湯裡沉著半枚眼球。瞳孔被金針釘成蓮花狀,每一瓣都鎖著寧姚大戰道祖三尸的場景:她斷劍插入三尸眉心時,背後襲來的不是道祖本體,而是一根刻滿"夢粱"卦辭的青銅算籌。
陸沉握鞘的手背暴起建木根鬚。茶盞突然龜裂,眼球騰空化作劍光,卻在觸及鄒子前被茶氣凝成的蛛網纏住。茶肆樑柱上懸掛的七盞燈籠同時映出安的虛影,他正在北俱蘆洲某處雪崖刻字,鮮血順著指尖滲入冰層:"茶涼前出劍。"
暴起的劍風掀翻茶桌,陸沉卻發現自己影子被釘在"未濟"卦象上。劍鞘不知何時已抵住自己後心,鞘尖鑽出的根鬚刺入脊椎。劇痛中他看見兩個鄒子:一個在櫃檯後咳嗽著添柴,另一個從自己影子裡爬出,手中握著的正是失控的無相劍。
"好個師徒合謀。"鄒子輕笑,袖中飛出春秋蟬。蟬翼割開劍鞘血管紋路,金鐵交鳴聲震碎茶盞。茶肆崩塌成三千片記憶殘鏡,每一片都映出陸沉借用神通的代價:
李淳罡劍意透支的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