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海市霧

陸沉的靴底陷入潮溼的砂礫時,嗅到了鹹腥之外的鐵鏽味。這是他們逃出歸墟的第七日,寧姚腕間的青銅脈紋正在褪色,露出底下鮫人鱗片狀的暗紋。三日前那場血戰留下的後遺症,讓她此刻倚在礁石上的身影顯得格外單薄。

"東海水晶宮的路引,換二兩星砂。"老嫗的聲音混在海浪裡,龜裂的手指捏著半枚鮫珠。阮秀的傘尖輕點沙灘,朱漆傘面映出老嫗脖頸處的鰓痕——這擺渡人分明是墮化的鮫族。

陸沉的無相骨突然刺痛,記憶殘片裡閃過零碎畫面:十二歲那年隨師父跨海,曾在某座珊瑚城見過相似的鰓痕。當時安用三滴心頭血,換取了半卷《溟海誌異》

"我們要去的地方,恐怕不在你的海圖上。"寧姚突然開口。她指尖凝出星砂,在潮間帶畫出殘缺的八卦,坤位缺角處正對老嫗手中的鮫珠。海浪突然退去三十丈,露出鏽跡斑斑的青銅錨鏈——鏈環上刻著的,竟是陸沉某世佩劍的銘文。

阮秀的傘面突然翻轉,傘骨彈出十二枚玉簡:"南海歸墟的鮫綃書,換你族聖泉一用。"老嫗的瞳孔驟然收縮,枯手抓向玉簡的瞬間,陸沉看到了她腕間轉瞬即逝的烙印——那分明是寧姚第九世獨創的封魔印。

第二幕:蜃樓舟

海霧聚成樓船時,濃郁的霧氣仿若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精心雕琢,層層堆疊。陸沉在桅杆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不是今世這副殘軀,而是十九歲那年白衣勝雪的模樣。倒影突然轉頭微笑,唇間叼著寧姚某世贈的桃木簪。

“小心蜃氣。”阮秀的傘柄敲在甲板,發出清脆聲響,震散纏繞陸沉腳踝的霧蛇,那霧蛇扭曲著,不甘消散。她的羅裙下襬沾著星砂,每走一步都在木質船板上灼出卦象。寧姚倚在船舷,正用青銅血修補龜裂的脈紋,聞言抬頭:“阮姑娘對鮫族秘術倒是熟稔。”

“家母曾是蜃樓祭司。”阮秀的應答被海風扯碎,話語在風中斷斷續續。她的傘尖突然刺向霧中某處,動作敏捷,挑出條半透明的鮫人——那生物的尾鰭殘缺,正用寧姚第三百世的聲線哼著安魂曲,曲調悠揚卻又透著哀傷。

陸沉的無相骨突然暴長,骨刺穿透鮫人咽喉的剎那,記憶如潮水倒灌。他看見十二歲的自己跪在珊瑚祭壇前,安正用鮫綃蘸著他的血書寫命格。祭壇下方,幼年阮秀抱著殘破的傀儡,眼角凝結著鮫珠,那鮫珠在微光下閃爍,似藏著無盡的委屈與秘密。

“陸公子?”阮秀的輕喚將他拽回現實。她的傘面映出海底景象:無數青銅棺槨懸浮在深淵之上,棺蓋的鎮魂釘正是寧姚不同世代的髮簪,髮簪在幽暗中閃爍著微光。最深處的玄棺表面,赫然刻著陸沉與阮秀的生辰八字。

第三幕:血珊瑚

當阮秀割破指尖滴血入海時,整片海域突然沸騰。血色珊瑚破水而出,枝杈間懸掛的卻不是珍珠,而是歷代鮫族女王的記憶結晶。寧姚的青銅脈紋突然發燙,扯著她躍向最大的那株珊瑚——枝頭懸著的結晶裡,封印著她第三百世剖腹取子的場景。

"別看!"陸沉的無相骨織成羅網,卻晚了一步。寧姚的指尖已觸及結晶表面,三百世的痛楚如潮湧來。她踉蹌著扶住珊瑚,發現枝幹上細密的紋路竟是安的筆跡:"癸卯年霜降,取南海鮫珠,鎮陸沉魔性。"

阮秀的傘突然展開成陣圖,十二枚玉簡釘住沸騰的海面:"陸公子,你當年飲下的根本不是孟婆湯!"她的嘶喊驚起萬千鮫魂,那些半透明的身影正在凝聚成寧姚不同世代的面容。

陸沉的頭顱突然劇痛,記憶封印層層剝落。他看見自己跪在蜃樓舟的甲板上,阮秀的母親正將鮫珠按入他眉心。而船艙深處,寧姚的第一世被青銅鎖鏈禁錮,正用泣血的雙目刻寫《溟海誌異》

"原來你早就"寧姚的青銅血突然逆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