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地走著,一個踉蹌,跌進了桃樹根部的泥潭之中。泥水濺起,糊滿了他的全身。

就在這時,他的目光被泥潭中漂浮著的一支翡翠菸斗吸引。那熟悉的樣式,讓他瞬間紅了眼眶。他記得,聞心蘭曾用它挑著蓋頭,眉眼彎彎,笑問:“墨郎可要我?”那嬌羞的模樣,彷彿還在昨日。

墨晚風顫抖著伸出手,將翡翠菸斗從泥潭中撿起,捧在手心。他緩緩蹲下身子,將臉埋進膝蓋,肩膀劇烈地顫抖著,發出壓抑的哭聲。墨晚風跪在泥潭中,將冰涼的菸嘴含進嘴裡,齒間發力,幾乎要將它咬碎。他彷彿又回到了他離京前,夜雨下的初吻。他又再次感受到了她含羞帶怯的唇。可事實上,這一切都是隻是他的幻象,過往如雲煙,只剩下他在這冰冷的雨夜裡,獨自舔舐著傷口,回憶著曾經的美好。

不知過了多久,晨光如利劍般穿透雲層,刺得人睜不開眼。長街之上,送嫁的隊伍浩浩蕩蕩,鮮豔的紅綢一路鋪陳,喜慶得有些刺目。墨晚風被尋來的僕人帶回了府中,他麻木地站在原地,任由宮人擺弄,為他換上喜慶的喜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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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晚風端坐於鏡前,任由梳頭嬤嬤手中的鎏金篦子緩緩刮過頭皮。嬤嬤手法嫻熟,卻也難掩歲月的痕跡,每梳幾下,便有幾根銀絲悄然落下。

“探花郎好福氣。”嬤嬤笑著說道,聲音裡滿是羨慕與恭維。墨晚風望著銅鏡裡的自己,面容英俊卻帶著幾分憔悴,那身影在鏡面的光影裡顯得有些扭曲。恍惚間,時光倒流,他彷彿又回到了十四歲那年。

彼時,家中庭院的桃花開得正豔,聞心蘭笑語嫣然,手中捧著一束青絲,正為他束髮。她的手指纖細靈動,髮絲輕輕繞過指尖,如春日裡的柔風。

“墨哥哥,待你冠禮,我定要親手簪上狀元花。”聞心蘭的聲音清脆悅耳,眼中閃爍著期待與愛意。那時的他們,兩小無猜,對未來充滿了美好的憧憬。

可如今,時過境遷。墨晚風的頭上戴著的是金絲梁冠,沉重得讓脖頸生疼。冠上綴著的,不是心心念唸的狀元紅。

就在這時,喜服內襯忽地掉出一片碎紙,他下意識地彎腰撿起,那熟悉的字跡瞬間撞入眼簾——是聞心蘭及笄那年寫的《鵲橋仙》。他的手指微微顫抖,將紙片翻轉,背面新添的墨跡力透紙背:“願為探花妻,不羨狀元郎。”。墨晚風的眼眶瞬間紅了,可他卻流不出一滴淚,心中的悲慼如潮水般翻湧。

喜轎晃晃悠悠地經過老宅殘垣,墨晚風望著那頂花轎,心中五味雜陳。忽然,他像是下定了決心,猛地扯斷腰間的公主贈的玉佩,那枚溫潤的玉佩在陽光下劃過一道弧線,“撲通”一聲滾入溝渠。

就在玉佩落水的剎那,聞府方向傳來一陣喜慶的嗩吶聲,似是悲慟的哭聲。緊接著,九百九十九盞紅燈,同時亮起,將晨霧染成了觸目驚心的血色。墨晚風望著那片紅光,身子晃了晃,彷彿靈魂也隨著風一同消散。

:()悲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