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萬籟俱寂,唯有更漏聲悠悠傳來,滲過九王府那華貴的鎏金窗欞。聞心蘭獨自蜷縮在繡著孔雀翎圖案的衾被裡,屋內一片靜謐,唯有燭火搖曳,映出她孤寂的身影。她腕間銀鈴纏著的雙股絛輕輕垂落床邊,隨著她細微的動作,偶爾發出幾聲清脆的聲響,在這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空靈。

聞心蘭的手緩緩探入枕下,指尖觸碰到那幅熟悉的畫卷,動作微微一頓,而後小心翼翼地將其抽出。展開畫卷,昏黃的燭光照亮了《桃蹊課子圖》,畫面中的墨晚風栩栩如生,那執筆的手影,被燭火投映在輕薄的紗帳之上,彷彿他就在眼前。

“永昌廿四年四月初七,墨郎,朱雀大街的紙鳶鋪子關張了……”聞心蘭喃喃低語,聲音輕柔卻飽含無盡的思念與哀傷。她抬手,蘸著燭淚,在灑金箋上緩緩落筆。

就在這時,燭火毫無徵兆地爆出一朵碩大的燈花,剎那間,屋內光芒驟閃。聞心蘭猛地一顫,抬眸望去,恍惚間,十四歲的墨晚風幻影竟浮現於案頭。他還是記憶中的模樣,青澀稚嫩,正專心致志地用刻刀雕琢著一枚歪斜的鴛鴦佩,嘴角噙著一抹溫柔的笑意,時不時抬眸看向她,眼中滿是深情。

“墨郎……”聞心蘭輕喚出聲,眼眶瞬間泛紅,淚水奪眶而出。她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觸控那虛幻的身影,可指尖穿過幻影,只留下一片冰冷。

思念如潮水般洶湧,將她徹底淹沒。聞心蘭發狠地咬向指尖,尖銳的疼痛襲來,血珠濺落在灑金箋上,浸染了那個剛剛寫下的“鴛”字。看著那被血染紅的字跡,她的淚水再次決堤,滴落在畫卷之上,模糊了墨晚風的面容 。

窗外,夜風驟然湧起,發出低低的嗚咽聲,肆意地席捲著庭院裡的一切。一片焦黑的桃瓣被風裹挾著,飄飄悠悠地穿過半掩的窗扉,輕輕貼落在聞心蘭的頸側,像是時光寄來的一封無聲信件。

與此同時,一顆圓潤的蜜棗不知從何處滾落在她腳邊。聞心蘭下意識地低頭,目光觸及蜜棗的瞬間,記憶如潮水般洶湧襲來。八年前的畫面在她腦海中清晰浮現:那時她染了風寒,藥汁苦澀難嚥,眉頭緊蹙。墨晚風坐在床邊,眼中滿是心疼,他拿起一顆蜜棗,放入自己口中,而後輕輕湊近,將蜜棗渡入她的口中。唇齒相交間,她嚐到了比蜜還甜的味道,那是他第一次主動吻她,帶著青澀與深情,那一刻,世間萬物彷彿都失去了顏色,唯有彼此的心跳聲在耳畔劇烈迴響。

“王妃,該添燈油了。”侍女的聲音打破了寂靜,她捧著鎏金燈盞,腳步輕盈地走進屋內。聞心蘭猛地回過神來,神色慌亂,像是被人撞破了心底最隱秘的秘密。她手忙腳亂地將寫滿思念的信箋塞進妝奩的暗格,動作倉促,險些碰倒一旁的胭脂盒。

整理好一切後,她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銅鏡,呼吸瞬間一滯。鏡中,墨晚風的虛影竟悄然浮現,他就那樣靜靜地站在她身後,溫柔地凝視著她,眼中滿是愛意與柔情,彷彿從未離開。聞心蘭緩緩轉身,伸出手,試圖抓住那虛幻的影子,可掌心觸及之處,唯有冰冷的空氣。她眼眶泛紅,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喉嚨像是被堵住,發不出一絲聲音。

五更天,雨勢愈發急促,豆大的雨點砸落在王府的琉璃瓦上,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彷彿是命運無情的鼓點。聞心蘭從噩夢中驚醒,眼神迷茫而空洞,她赤著雙足,踩在冰涼刺骨的青玉磚上,一步一步,彷彿走在回憶的荊棘叢中。

懷中緊緊抱著那支肋骨簪,那是他忍痛剜下的信物。不知為何,此刻它竟莫名發燙,好似在呼應著她內心深處熾熱又絕望的情感。聞心蘭的目光落在牆角,那裡埋著她這些日子寫下的信匣,裡面裝滿了她對墨晚風的思念與傾訴,卻從未被寄出過。

突然,她像是發了瘋一般,衝過去,用顫抖的手挖出信匣,而後點燃了它。火焰舔舐著紙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