邳州。

崇禎十四年。

十一月初七。

暴雨。

冰冷的雨柱漫天飛舞,猶如千萬道銀針飛射而下。

天空落下的雨點幾乎連成了線條,天色昏暗、陰陰沉沉,讓人難以看清前方的道路。

時間的推移並沒有讓大雨有半點消退的跡象,天色越發的昏暗,世界越發的混沌。

無盡的雨水自九霄之上傾倒而下,一遍遍的沖刷著邳州的城牆。

城牆之上雨水匯聚成溪流汩汩流淌向下。

無色的雨水裹挾著暗紅色的血液順著城牆的縫隙流向城內,流向低窪的地方。

邳州的城內一汪汪的都是淡紅色的血潭,舉目望去都是相互枕籍著的屍體。

殘破的刀兵、肢體隨意的散落在城中的四處。

冰冷的雨水滴落在傾倒的人身之上,卻沒有引起絲毫的反應。

因為那倒在地上的軍兵,早已經不知道死去了多時。

鮮血的腥臭味混雜著屍體的腐爛味道,充斥著邳州的城內城外。

“嘩嘩譁————”

雨聲如鈴,清脆悅耳。

然而雨聲很快便消散在眾人的耳中。

因為一聲嘹亮的嗩吶聲陡然自雨幕中響起,壓倒了嘩嘩的雨聲。

“殺!!!”

恍若山呼海嘯般的喊殺聲同時而起,一瞬之間震碎了厚重雨幕,也壓倒了一切的聲響。

邳州城外,一眼望去黑壓壓的一片。

人頭攢動之下,盡是裹著黑巾的軍士,

他們,都是萬民軍的軍兵。

從天空的雲層俯視而去,密密麻麻的黑色的螞蟻幾乎爬滿了整個邳州城的四方城牆。

邳州,就像是在狂風暴雨之中汪洋上的一葉扁舟。

大雨,使得銃炮全都不能使用。

也使得弓弩的威力被削弱到了最小。

所以縱使道路泥濘,縱使雨勢極大,萬民軍仍舊選擇冒雨進攻的原因。

一切遠端的手段都在暴雨之中幾乎都無用。

雙方的軍兵們短兵相接,白刃相加。

城上城下,雙方的軍兵都已經是拼盡了全力。

邳州南城的甕城城樓之上。

孫傳庭立於其上環視著戰局。

他的一身甲冑之上傷痕累累,渾身血染的徵袍。

一切都代表著就在剛剛他才經歷過一場惡戰。

“督臣!”

總兵周遇吉半跪於地,面對著孫傳庭懇請道。

“卑職求您了,請您領兵退後吧。”

“現在不能退。”

孫傳庭神情自若,按著腰間的雁翎刀刀柄,他的聲音同他的眼神同樣堅定。

“三軍鼓氣而戰,此時若退,氣勢一洩,便再無力迴天也。”

“督臣!”

周遇吉跪在地上,聲音哽咽。

他久經沙場,如何不知道此時後退代表著什麼。

但是……

不後撤,又能如何

“北城……破了……”

孫傳庭神色平靜,問道。

“發生了什麼事。”

北城是方國安鎮守。

方國安麾下有兩千精銳,高傑、金聲桓兩人麾下也有三千都的甲兵。

北城足有七千兵馬防守,方國安老成持重,金聲桓也是沙場宿將,高傑還是原三十六營的營首,麾下兵將頗為精銳。

此前萬民軍數次雲集重兵進攻北城,皆是損兵折將、鎩羽而歸。

方國安、金聲桓、高傑麾下三部兵馬火器不多,受天氣影響最小。

照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