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那黑壓壓的浪潮已是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近的周長壽已經能夠看到最前面那些人的衣服了。

但是軍中仍然沒有傳來“舉銃”的軍令,周長壽握著鳥銃的雙手不住的顫抖,他端著鳥銃,緊咬著牙關。

軍法不允許偏頭,他也不敢閉眼,只能是定定的看著前方。

前方那無數雜亂的旌旗之下,最前面的饑民大多都是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甚至還有人連上衣都沒有穿。

陳望騎乘在戰馬遍觀著全域性,他的目光一直注意著己方左千總部所在的方向,盯視著那面高大的千總旗。

野戰列陣對敵,每一局列小陣,四局一司合為中陣,兩司一部合為總陣。

三部相連左右呼應,合為大陣。

開大陣,對大敵,堂堂之陣,千百人列隊而戰!

八十步、七十步、六十步!

黑壓壓的流寇猶如洶湧的潮水一般席捲而來,那些衣衫襤褸的饑民瘋狂的嚎叫著。

他們狀若癲狂,個個臉色漲紅,瘋狂的向前湧來,怒吼著想要驅散著心中的恐懼。

兩軍相距六十步,這個距離,已經是相當近的距離,距離接戰只剩下了十數秒的時間。

周長壽握緊了手中的鳥銃,他想要將食指放在扳機之上,但是耳畔傳來的慘叫聲卻是讓他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一隻帶著鮮血的耳朵從周長壽的耳畔飛過,落在了他腳前不遠處的泥土之上。

周長壽知道,肯定有人忍不住想要放銃被督戰的軍兵所發現。

他的心中不敢再懷一絲僥倖,縱然心中再如何的恐懼,他都不敢將手指放在扳機之上,也不敢將鳥銃平舉。

“嘭!!”

一聲巨大的炸響聲陡然從千總部的方向傳來。

陳望眼神陡然一凝,那正是令炮的聲音!

視線之中,一面火紅色的令旗已是升起,並且瘋狂的搖動了起來。

陳望重新正過了頭,目視著正前方洶湧而來的人潮,怒聲咆哮道。

“虎蹲炮,射擊!”

就在陳望咆哮出聲之時,

渾厚戰鼓聲已經是從左部千總旗下轟然傳來。

“咚!”“咚!”“咚!”

急促的鼓聲在一瞬間傳遍了左部的兩司八局二十四旗。

“虎蹲炮,放!!!!”

在每一局小陣的間隙前些許,都有放置著一門虎蹲炮,左右兩翼也有一門,共有九門。

九門虎蹲炮幾乎是在同時擊發,巨大的轟鳴聲宛如雷霆!

火藥被引燃陡然化作豔麗的紅色火焰和濃重的白煙,巨大的衝擊力推動著炮管之中數百枚彈丸,細小的彈丸在飛出炮口之後,帶著駭人的尖嘯聲呼嘯而去,世界甚至為之一黯。

駭人的尖嘯聲壓倒了金鼓的聲音,也壓倒了一切的人聲。

猶如密集的雨點一般彈丸呈扇形飛射向前,輕而易舉的便破開了最前排饑民的乾瘦的身體。

六十步的距離,就是穿著甲冑,也難以抵擋虎蹲炮所射出的鉛彈,更何況是人脆弱的身體。

無數血箭從流賊的陣線噴射而出,最前排首當其衝的一眾饑民甚至連哼都沒有哼一聲,便已經是撲倒在地。

猶如被鐮刀收割的麥田一般瞬間空了一片,刺鼻的血腥味只在一瞬間便已經是瀰漫了整個戰場,整個戰場甚至為一靜。

虎蹲炮恐怖的殺傷力,瞬間使得第一波直衝而來的饑民前隊陣型支離破碎。

鮮血濺了孫延宗的一身,他的臉上,胸口,手上皆是鮮血,他雙手握著長槍愣愣的站在原地,身軀還保持著前衝的姿勢。

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前方剛剛明明還有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