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荃如不用摸便知自己起了一身雞皮,他緩緩問道:“你是說,兇手有可能是男人穿女鞋?”

“一個大男人為何要穿女鞋?”劉省三面露厭惡,但轉念一想兇手可能是個喜歡收集死人手帕的瘋子,那穿女鞋也沒什麼意外,便沒再繼續說下去。

張八兩搖搖頭,說:“看這腳印邁得紮實有力,不偏不倚,說明對方雙腿皆健碩,是男人的機率確實高些。但也不能排除是個練家子之類下盤穩固的高挑女人非要大腳擠小鞋。”

“哼,不管是男是女都是瘋子。”劉省三撇撇嘴總結道。他不知不覺也對張八兩言之鑿鑿的說辭不疑有他。

“兇手是慣用利器的,是練家子也不無可能。”晁荃如喃喃道。

劉省三似是想到了什麼,偏頭對門口方向中氣十足地喊了聲:“門外的讓房東進來!”

話音沒落一會兒,就見一個精緻袍褂的男人氣哄哄地邁進來。張八兩認得,這就是剛才在外頭吼他的男人。

房東大概是對劉省三招呼他的方式格外不滿。在他看來,劉省三一個窮酸警察竟敢跟他如此吆五喝六的,像個下人一樣使喚,外加自己的房子倒了八輩子血黴遇到這麼一出,當真是堆積了滿滿一肚子牢騷怨氣想要發洩。但他走近些一看三人中晁荃如的臉,便愣住了,立馬一掃陰霾燦笑如花,變臉如變戲法。

這個富態男人隔著遠遠就伸出手給晁荃如深深作揖,嗓門又高又脆:“哎喲!這不是晁六少嗎?我徐寶鴻今天當真是絕境逢生遇貴人,這廂給您請安了!”

晁荃如觀那浮誇的模樣,覺得若不是正被劉省三死死瞪著,這個徐寶鴻怕不是要屈膝給他走個前清大禮。

他眉頭瞬時鎖緊,心念此人明顯是認得他的,可他卻根本不記得對方。商賈政要聚集的那些場合晁家總會受邀,當年太公晁以巽退居膠澳是打著隱世的名號,自然不便常常露面,晁荃如就成了最好的代言人,偶爾走個過場,充充門面。但他根本不記那些場合中的人,畢竟他不感興趣便毫不關心。

此時他倒希望對方是不認識他的,至少不會弄得場面如此尷尬。劉省三平日裡本就對他的“名流”作派很是瞧不上眼,今天怕不是又要再添一筆了。

晁荃如覺得自己有義務在這個徐寶鴻說出更浮誇的話前阻止他。

“徐老闆,幸會。”裝熟是第一步。

“此處非彼處,眼下我們還是閒話少許,快些解決問題才好。”堵住嘴是第二步。

“是了是了,”徐寶鴻小步子緊趕兩步湊上前來,眼眉梢掛滿了憂心,被壓得直往下墜,“真真是晦氣,晦氣!死哪裡不好,偏就要死在我這棟樓裡,這以後誰還願意來我這裡租房子?”

劉省三忍不了,指著加藤清之介屍首的方向,大聲喝道:“人還躺在那兒呢!人命關天的事兒你竟然只擔心房子?”

徐寶鴻也不是個善茬,竟然敢跟怒目金剛嗆聲:“他是他我是我!他是倒黴催的被人一了百了了,走得乾淨!我這房子呢?以後怎麼辦?誰還敢來住?誰來負責?你賠嗎?”

“你這個狗……!”

“好了好了,”晁荃如趕緊在劉省三罵出難聽話來之前插嘴調解,案發現場像菜市口一般爭吵也著實不像話,“兩位都是因為案子頭疼,目的一致,莫傷了和氣,還是趕緊解決問題才是正經事。我們快點抓住兇犯,徐老闆也好減少些損失。”

徐寶鴻見晁家六少開口,自然不好再發作,但依舊不給劉省三好臉色,乾脆身子一背,只朝著晁荃如說話。“晁六少,平日素聞您本領高強手眼通天,這次倒黴事攤到我頭上了,您可得屈尊幫幫我,我當初從洋人手裡買下這樓可是花了一大筆錢啊。”這嘴一張邊訴冤枉邊把晁荃如捧出個花來。

“好說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