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之力劈開了遮蔽奇星島上十數年的夜幕,除了那人誰又還有這般的氣闊?

世人皆道陛下力斬魔君重迎奇星島光明,卻也沒人忘了那驚豔世間的一刀和持刀的人,想來無論多少年過去,陛下和那人都將是奇星島難以消磨的濃墨重彩。

戶籍取了過來,盛懷找到了城中十餘個記載的“顧枝”姓名,記下這些人的各處居所之後便告辭離去。那人雖然不慕名利地銷聲匿跡,但想來卻也不是那種會刻意更名換姓的人,總還是那樣坦蕩光明地立在天地間。所以憑著唯一得知的名姓倒有幾分把握能夠找到那人,只是已經找了三年了卻還是一無所獲,盛懷也並不抱有太大期望,只是聽從陛下旨意地繼續找著,走遍奇星島四境每一處角落。

盛懷走後,唳鈞在堆積如山的卷宗之間靜靜地坐了許久,無論過去了多少年,只要是關於那人的隻言片語都能輕易地勾勒出那舉世無雙的一刀,是那一刀喚醒了沉寂已久的人們心中的火光,然後藉著升騰的血淚熊熊而起,是那一刀刻畫出了降魔殿的一筆一劃,然後秉持著心中難滅的燭火司職裁決。

唳鈞閉上眼,卻只能模糊地瞧見那人清瘦背影和自上而下落來的長刀。

天光穿破雲層,顧枝在樹下醒來,手邊是滑落的酒壺還有幾片落葉。

伸了個懶腰,顧枝看著院落裡散亂酣睡的幾人,想著是不是應該睡個回籠覺才比較應景,可卻被一顆結結實實的青澀棗子砸中腦門瞬間清醒。他撿起青棗轉過頭看向躺在樹上枝葉間的傅慶安,惡狠狠地咬了一口,清香在唇齒間衝散了宿醉的乾澀,顧枝扶著枝幹站起身,眯著眼眺望春日。

晃醒武山,顧枝走到小樓二層樓,紅衣女子推開門示意扶音仍在睡夢,顧枝點點頭走到床邊抱起了扶音的纖柔身軀,腳步輕緩小心翼翼地跨過門檻走下樓梯臺階,然後與武山一起帶著扶音離開了小院,沿著花草掩映間的小徑回了木匠鋪子的方向。紅衣女子始終站在閣樓上一言不發地看著,片刻之後再也看不見他們的背影了,才來到樓下將呼呼大睡的周厭和於琅一腳踹醒。

清晨的街上除了些早早搭起窩棚的小販之外便沒有多少行人,顧枝坐在武山肩頭抱著裹在薄毯之中的扶音,穩穩當當地向著木匠小屋而去,淺淺的光刺破潤溼的薄霧灑落在他們身上,一片溫和。

將扶音在屋中安頓好,顧枝拉著武山來了泥陽巷中那間門面不大卻做得一手好包子的鋪面前蹲著,百無聊賴地等著老闆開門迎客。武山靠著泥牆眯眼補覺,顧枝則叼著一根不知從何摘來的草莖四下打量。

雞鳴聲終於此起彼伏,蒼南城伸了個懶腰徹底醒來,街上越來越多的人潮穿梭著,顧枝和武山便在其間等著一間小小包子鋪開門,然後捧著幾籠香噴噴熱乎乎的包子回家去。

一日之際在於晨不只是說說而已,至少先生說過早學是萬萬不可遲到的,於是木匠小鋪隔間的鐵匠老闆也早早地支起了門簾,將自家那還在貪懶嗜睡的孩子丟出了門,粗聲粗氣地趕著去私塾。顧枝和武山捧著包子走到門前看著小孩子惺忪睡眼中的淚珠,對視一眼然後不懷好意地笑出了聲。

鐵匠老闆與顧枝熱情地打了個招呼,又數落了幾句自家不爭氣的孩子之後才返身回了門店之中,而方才泫然欲泣的孩子此時卻轉過身惡狠狠地瞪了顧枝一眼,至於武山,嗯……塊頭比爹爹還可怕,不敢不敢……

顧枝吐了吐舌頭,搖著頭:“嘖嘖嘖,怎麼還有人要早起去私塾上學啊?”

孩子向前一步狠狠跺了一下地面,稚嫩的嗓音不甘示弱:“哼,等我考上狀元當了大官一定好好收拾你。”

顧枝故作惶恐地笑道:“哦呦大人,饒小的一命。”

小孩揮了揮拳頭,然後便提了提肩上的書簍向私塾跑去,不料顧枝卻一把抓住了他脖頸間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