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站在高處的光明皇帝卻視線緩緩落在遠處海面上,有一些島嶼之主察覺到了光明皇帝的異樣,便循著他的視線也望向看遠處的海面,可是除了光明島的鋼鐵艦隊之外,海面上就連漁船都沒有了,海鳥掠過海面,魚兒翻騰起浪花,不過尋常而已。那麼光明皇帝究竟在看著什麼,又在等待著什麼呢?

光明皇帝的眼底深處倒映出一副波瀾壯闊的畫卷,是接天連地的海浪和雲層,在天際界限處,一艘飄搖不定似乎隨時都會傾覆的綠竹小舟緩緩出現,一個身穿紅袍的身影獨自站在其上,揹負雙手神色淡漠。一葉小舟獨行,然後就有宛若黑雲壓城的密密麻麻艦隊隨著顯出身形,簇擁在綠竹小舟身後,攜著讓人窒息的威壓緩緩逼近。

小舟上,輕輕落下腳步身穿儒衫的晉漢神色恭敬虔誠地走到了魔君身後不遠處,彎腰拱手行禮道:“主人,大軍都已進入各大海域,只等光明大會落幕,魔軍就會全力開拔,到時安置在所有島嶼之上的暗樁和後手也會同時發作,一切盡在股掌之間。”

魔君只是輕輕點頭,晉漢不敢抬頭看向方才突然出現在這艘小舟上的主人,只能低著頭低聲問道:“主人?”魔君揮揮手,輕聲道:“不急。”

晉漢不敢多說,更不敢多問那位登上秦山的“地藏顧枝”生死如何?主人的計謀是否已經奏效?

晉漢再次恭敬行禮,然後身影飄忽在海面上,回到了綠竹小舟之後的艦隊甲板上。

魔君獨自站在綠竹小舟船頭,與光明島海港處高臺上的光明皇帝遙遙對視。

在許多許多年以前,他們不是什麼魔君也不是什麼光明皇帝,就只是喚作井舜和寧愚的兩個少年,面對著新奇玄妙的新世界滿懷憧憬和嚮往,也有著難以言說的暢想和遠方,只是後來啊,他們都成了這片汪洋上最至高無上的掌權之人,也終於成了落座棋盤對面的生死敵手。

也許當初他們三個人之中,真正做出了正確選擇的是那個最無慾無求的人,哪怕是隻能接受再也回不去故鄉的殘忍現實,哪怕是連再看一眼那個本來世界模樣的機會都視而不見,可是最終在人心和世事的權衡中,置身事外的那個他好像才是真正自得其所的人,而選擇捲入世事變遷和人心謀算的他們,也終究會走入自我的桎梏之中,即便可以再活上個百年千年,卻始終再難離開掙脫。

寧愚站在綠竹小舟的船頭,身上穿著年少時的他絕對深惡痛絕至極的鮮豔紅袍,卻沒有絲毫的豔麗和浮華,只是泛著黯淡深邃的血紅色,化作一座牢籠將他囚困其中。

而站在高臺之上沐浴天光之中的井舜,一身明亮黃袍上的真龍似乎張牙舞爪地騰空而起,直要將世間所有的璀璨光華都納入懷中,可是世間眾生仰望的目光和天穹灑落的光華,也終將化作難以掙脫的牢籠,將他囚困其內。

他們都是那樣的孤獨,站在汪洋之上,還在眾生之外。

他們也是那樣的矚目,凌駕汪洋之上,也在眾生之外。

秦山山下的海水中,一襲破碎白衣拉扯著一個緊閉著雙眼的身軀飄搖遠去,那個胸膛破損的少年懷中抱著一把漆黑顏色的長刀,他的髮絲在海水的流轉中慢慢染上了雪白顏色,腰間懸掛的綠竹刀鞘被水流沖刷落入海底,消失不見。

生與死。

亂世,

還是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