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清晰起來了,有些陌生的名字,“青歌”“越年”“商寧”,其中金色文字對於最後一人的評價極高,單單是乾脆利落的“天賦卓絕,十年可至山巔”幾句就清晰明瞭,顧枝輕聲問道:“這些,都是當年崆玄七俠中人嗎?”

傅慶安點點頭,說道:“青歌越年這對劍客俠侶,當年天坤榜還曾特地說明兩人聯手幾乎可入天坤榜之列。最後的商寧,年紀最小卻天賦最佳,甚至當年天坤榜也說過此子天賦不在那個古往今來第一人的君洛之下,這句‘十年可至’山巔也非虛言,若是當年沒有死在奇星島,恐怕給他多幾年成長時間,未必不能做那第二個入天坤榜上的人物,也不用便宜了齊境山那個傢伙白白佔了君洛之下第一人的名頭。”傅慶安說到最後臉上有些譏諷神色,看來同時用槍之人,傅慶安對齊境山並不看好。

顧枝如有所思,沉聲道:“那就還差一人。”傅慶安也仰頭望向更高處的閣樓,低聲道:“那人畢竟是古往今來第一個打破各大島主壟斷山巔的武道宗師,位置在更高處理所應當。”顧枝點點頭,最後回望了一眼身後已經漸漸遠去的謝洵的畫卷,他淡淡道:“走吧。”兩人再次走上臺階。

第六層的畫卷便更少了,照這樣的趨勢下去,恐怕最高處的閣樓都擺不下三兩張畫卷,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大人物才能夠端坐高臺,不過顧枝有所猜測,許多年開教化之功的儒家先祖肯定位列一席,以及確立如今三教鼎立之勢的另外兩位道家祖宗和佛宗大能應該也不會例外。

在第六層中走走停停,終於在臨近臺階處的最後一幅畫卷之前顧枝頓住腳步,眼前所見就這樣不期而遇毫無防備地撞入了少年的心扉,像是一道鋒利的劍氣刀光狠狠縱橫掠過,痛徹骨髓深處,顧枝一眼之後竟是有些不敢直視畫卷之人那雙始終沉靜的眼眸,只是低下頭的少年擦了擦眼角,抿著嘴唇又倔強得抬起頭,揚著下巴,扯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他摘下腰間酒葫蘆,高高抬起手臂,驕傲道:“先生,我如今會喝酒了呢。”

傅慶安站在少年身後,分明看見故作堅強的他肩膀不可抑制地微微聳動,傅慶安看著畫卷上那人的面容,不由得想起了幾年前瘋了似的從蒼南城一掠而去的白衣少年,那時滿城的人都見著了那破開城門而去的鋒銳身影,若不是事後魚姬幫著遮掩蹤跡,恐怕那位皇帝陛下也不會大費周折都找尋不到“地藏顧枝”了。

待得緊隨其後的幾人也來到了青瀲山前的那座竹屋前,看見了已經默默走下竹屋臺階的慄新淚流滿面站在一側,而那個不管不顧飛奔歸來的白衣少年就那樣跪在地上,一瞬間失卻了所有心氣,就連在體內一直奔騰不息的真氣都驟然流散天地間,以至於站在白衣少年身後的眾人不由得連連後退,否則那些凝若實質的真氣就要將他們也扯碎。

白衣少年獨自跪在竹屋前,在他身前不遠處的家中,熟悉不過的屋簷下廊道中坐著一個青衣身影,微微低下頭,手中攤開的書垂落在盤曲的膝蓋上,好像是打了個盹,滿頭白髮長髮在嚴緊綁縛的玉冠錦帶中垂落絲絲縷縷,清風吹拂而過,那身影搖搖欲墜,書頁翻動的聲響嘩啦啦,頭頂風鈴叮叮咚咚。

在那一天,白衣少年生平第一次體會了生離死別的滋味,原來比他走過山水萬程見識過了那麼多的苦難艱辛還要傷心難過。

最後在那個遠赴光明島的少女還未回來之前,白衣少年就一直呆在山裡,用雙手在先生曾經隨手一指戲言的安葬之地挖出一個深深的墳墓,然後卸去氣力的少年哭哭笑笑,直到最後失魂落魄再也沒了力氣,只有滿身殺氣繚繞不去,恍若地底爬出的惡鬼冤魂。

直到扶音從光明島趕回來,白衣少年走出山林,跌入少女的懷中放聲大哭,那一刻所有人只聽見一句模糊不清的嗚咽喊聲:“先生走了……扶音,先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