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現在程鯉應該跟在徐從稚身邊吧。”周厭眨眨眼,突然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於琅立即一聲冷笑嘲諷道:“怎麼,不過是跟一個姑娘出去走了幾日,就覺得自己曉得這些男女之事了?”

周厭咳嗽一聲,悻悻然退了幾步站在於琅身邊,嘟囔道:“小點聲,這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調戲良家女子去了呢。”於琅瞥了一眼周厭,取笑道:“這麼說好像也沒錯呢,你不就是拖著人家姑娘的時間嘛,要知道你等得起人家姑娘可等不起啊。”

周厭“嘖”了一聲,嫌棄地走開於琅身邊,回道:“你個到現在還是孤身一人的傢伙還敢對我指指點點,切。”

於琅聳聳肩,顯然不以為意,然後他突然轉過身去走下山去,周厭自然也察覺到了,於是他雙手枕在腦後,和於琅下山而去。

“誒,你說這頓酒應該是徐從稚來請呢,還是顧枝啊?”

“……”

“算了,還是讓顧枝來請好了,畢竟他可是能請動醉春樓那幾罈老酒啊,嘖嘖。”

“……”

“誒,你怎麼不說話啊。”

“鏘——”

“喂喂,你這麼快出劍幹什麼。”

絮絮叨叨,急急忙忙,晃晃悠悠,他們來到了山下。

山路上,少年和少女並肩而行,夜裡崎嶇山路有些看不清楚,但是他們腳步悠然,毫不在意地一路前行,少女突然皺著眉說道:“身後那些傢伙還是跟著啊。”少年摸著腰間的那把竹鞘,回道:“不管,反正要是不出手,那麼就與我們沒有太大關係。”

少女似乎很是聽從少年的話,於是沉默起來不再多說,可是少年卻張著嘴欲言又止,他看了一眼少女卻又迅速收回視線,撓撓頭,暗暗嘆了口氣。他的手指搭在竹鞘上,感受著那股清涼和柔順,輕輕地敲著,滴答滴答。

少女隱隱約約落後少年半步距離,這半步是那麼的渺小,以致於即便吊著不遠不近距離的那些影子也看不見,可是這半步卻又是那麼的刺目,以致於走在少女身邊的少年清晰無比地看在眼底,記在心裡。

好像,一切還是沒有改變啊,那麼這究竟是一件好事呢,還是一件足以嘆息的遺憾?少年不明白,可是模模糊糊地,他總覺得,這樣子,是不對的。

山路慢慢地走進了狹窄處,兩側是險峻的峭壁,高高地聳入雲端,若是天光大盛的白日裡仰頭看去,恐怕便能慨嘆一句天地的鬼斧神工和萬物的偉大,只是在這深夜裡,如果有人抬起頭,卻只會覺得那逼仄在視線內的方寸月華是那麼的遙遠和觸不可及,然後自身無限的渺小,直到土裡去。

頭頂是禁錮在方寸天地的夜幕,腳下是散落著碎石的粗糙山路,然後寒芒就慢慢地滲透了進來,一點一滴,充盈著這處狹小的山崖底下,險絕之地。少年撥出一口氣,握住了刀柄,而少女退出一步,牢牢地護住了少年的背後。

只是這一次,少年沒再一往無前,他拉住少女的手腕,然後毫不猶豫地拔出了刀,護在少女身前,嚴嚴實實,寸步不讓。這一次他還是站在少女的身前,可是身後站著的卻只不過是自己想要護住的人,僅此而已。

他的心中有激盪而起的思緒,三年以來,一直如此。

那些黑影鋪天蓋地而來,攀附著兩側的峭壁和壘起在山路間的岩石上,他們藏在兜帽下的雙眼泛著冰冷的鋒芒,貪婪和慾望,在這深夜裡肆無忌憚,殘忍與血腥,在無人處宣洩而出,這世上的汙穢和腌臢都與他們有著關係,因為他們來自那段黑暗混沌的歲月,他們苟延殘喘卻永不停歇,他們始終還渴望著這世上最為位高權重的權柄,可是,終究不過是喪家之犬。

很遺憾,站在他們身前的正是那些破滅了他們幻想的人,而他們就此無所遁形,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