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男人已經離開了,如果受害者真的在那間房子裡,她一秒鐘都不想讓她獨自承受痛苦,她走上門廊,從只是部分封住門口的木板間擠了進去。

她開啟手電筒,光線照到至少十幾罐丙烷氣,接著,她聽到地板下面有抓撓的聲音,然後是一聲微弱的呼喊……

程長婧停下了回憶。

她環顧四周,一種難以言喻的確定感湧上心頭,她現在正站在那個她既害怕又渴望來到的地方。就是在這裡,她和高雅蘭都曾被關在那個黑暗、骯髒的狹小空間裡。

接下來發生的事,在她腦海中依然清晰如昨。程長婧在救出高雅蘭時被林紓澤抓住了,高雅蘭在極度震驚的狀態下跌跌撞撞地走了幾公里。等她被人發現時,她已經不記得自己被囚禁在哪裡了。程長婧則獨自被困在黑暗中,只能自己想辦法逃出去。

在經歷了一場似乎沒有盡頭的噩夢後,林紓澤一次次用手電筒折磨她,最終林紓澤掙脫了束縛。她掙脫後,把林紓澤打得幾乎失去了意識,每一拳都讓她感到一種強烈的復仇快感。她想,也許正是那些拳頭,那小小的復仇舉動,讓她比高雅蘭恢復得更好。

然後,在恐懼和疲憊的折磨下,程長婧已經神志不清,她開啟了所有的丙烷氣罐。在逃離房子的時候,她把一根點燃的打火機扔了回去。爆炸的衝擊力把她掀到了馬路對面。大家都很驚訝她竟然活了下來。

如今,爆炸發生兩個月後,程長婧又站在這裡,看著自己造成的悽慘景象,一片空蕩蕩的場地,現在沒有人住,而且很可能很長時間都不會有人住。這似乎也是她生活的真實寫照。從某種程度上說,這似乎是她人生的終點,至少對她來說是這樣。

一陣令人作嘔的眩暈感向她襲來。她依然站在那片草地上,卻感覺自己好像在不斷地下墜,一直墜向那無盡的深淵。即使是在大白天,世界也顯得無比黑暗,比她被關在那個狹小空間的籠子裡時還要黑暗。這深淵似乎沒有盡頭,而她的墜落也似乎永無止境。

程長婧又想起了法醫對林紓澤死亡可能性的評估。

“我覺得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

但那令人不安的百分之一,卻讓那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變得毫無意義,荒謬至極。而且,就算林紓澤真的死了,又有什麼區別呢?

程長婧想起了高雅蘭自殺那天在電話裡說的那些可怕的話。

“也許他就像個鬼魂,長婧,也許你把他炸死的時候就是這樣。你只是殺死了他的肉體,但你沒有消滅他的邪惡。”

沒錯,就是這樣,她這一生都在打一場註定失敗的仗。邪惡,就像鬼魂一樣縈繞在這個世界上,就如同它曾縈繞在她和高雅蘭遭受巨大痛苦的這個地方一樣。

這是程長婧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就應該吸取的教訓,那時她無法阻止父親和母親被謀殺。而高雅蘭的自殺更是讓這個教訓深深烙印在她心裡。

就是救下了高雅蘭又有什麼用呢?救任何人都沒有意義,甚至救自己也沒有意義。

邪惡最終總會得逞。

就像高雅蘭在電話裡告訴她的那樣。

“你沒有辦法跟鬼魂對抗,放棄吧,長婧。”

而高雅蘭,比程長婧所知道的要勇敢得多,最終選擇了自己結束這一切,她用簡單的七個字解釋了自己的選擇。

“這是唯一的辦法。”

但是結束自己的生命並不是勇敢,而是懦弱。

一個聲音打破了程長婧內心的黑暗。

“你沒事吧,小姐?”

程長婧抬起頭。

“什麼?”

然後,她慢慢地意識到自己正跪在一片空地上,淚水順著臉頰流淌。

“要我幫你叫人嗎?”那個聲音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