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分歧(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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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武臣群裡頭末尾的謝鱗對於顧岑的出場並沒有什麼格外的關注,這場辯論到俞鶴倫提出辯公私而定是非的時候,就已經結束了。那對老夫婦的兒子是蠢、還是被設計已經無關緊要,眾人的目光已經被吸引到公私的定論上。
而勳貴們、或者準確一點,春秋社的人提出這樣一場辯論的目的,不在於攪渾這潭水,而在於謝鱗眼光所及的五個人,他們其中一個人的反映是最重要的。
而殿中央的俞鶴倫看到顧岑出場,知道漕運系的責任已經推脫掉了,下面該進行第二場對於春秋社中某個人更重要的表演了。
俞鶴倫雖然沒有了心理負擔,但精神卻更為緊張,他身後坐著所有的勳貴武臣,就像韓恪方才的反應一樣,當他的話代表了一個群體的時候,即使身居高位,說的話也是被精心設計過的。他之所以願意充當馬前卒在於一個承諾,這場辯論的真正目的同樣與他息息相關。
他們要搞清楚:誰是可以合作的朋友、誰是天然的敵人。
他腦海中翻過如此多思緒,面上卻是按計劃提出了一個問題:“我之所以講公私,是因為我們在朝的人都是公私難分之人。你們說海運開通利國利民,是天下之大公,可海運開通所存在的害卻是清晰可見,漕船閒置、南北河運量減少,衝擊船價、衝擊運價。
我們漕運勳貴、官吏世代從事河運,幾代家業積累,手上握有的河船數量不知多少,恐有上千艘,不拋掉,就是放任自己虧掉數萬兩銀子,敗盡家業,我等如何去見泉下列祖列宗?
顧岑!”
“閣老,卑職在。”顧岑聽俞鶴倫點到他,恭敬應答。
“我問你,趨利避害是不是人生而有之之慾?”
顧岑聽到俞鶴倫的問,早有預料,心裡略作猶豫後遵從家學本心,朗聲答道:“昔年亭林先生有言'天下之人各懷其家,各私其子,其常情也'。趨利避害如草木向陽,本是乾坤生養萬物的樞機——江南蠶婦繅絲求利,養得半城織機轟鳴;晉商避塞外刀兵之害,反開出萬里茶路。
私慾若能用禮義作堤壩,引向溝渠,便是'合私成公'的活水。怕只怕有人假天理滅人慾,自己卻把漕糧往別院地窖裡搬。”
此話一出,顧岑背後多人點頭稱讚,李軻也露出讚許的表情。
俞鶴倫對於顧岑比喻裡的明諷沒有介意,而是繼續往下講:“你說的很好,你說私慾要拘於禮義之內,趨利避害也要有度,那我問你,我們拋船是否違度?”
顧岑猶豫再三亦未敢作答。
“那我再問你們一個問題。”俞鶴倫指尖重重叩在鎏金憑几上,聲如裂帛,眼光掃過所有文官,最後回到韓恪的身上,韓恪也感受到了,變得緊張起來,“船是船商的資產,如果你們不確定拋船的行為是否過度、逾越禮義。那土地呢?當今天下,田地是一等一的財富之源,王船山《噩夢》有言'地非王者所得私,天地之間有民而地宜養民'。太祖定江南,均分土地於官民軍士,到天佑帝平定天下,江南百姓尚有薄田,可根據嘉祥三十五年的土地清查結果,江南三府七成膏腴盡歸官紳'義田',洞庭糧商借常平倉之名行圍積之實!
這究竟是'藏地於民'還是'藏地於官'?
還有,如果拋船的行為不能被確定,那囤積土地的行為怎麼確定是否符合禮義?
韓恪!你能給我解答一下嗎?”
殿角銅漏忽地卡住滴水,滿朝朱紫俱被這番船山絕學鎮住。韓恪衣袖已被冷汗浸透,他突然意識到,今日辯的不只是出售船隻,而是在動搖天下田制的根基。
他已經後悔坐在這裡了,俞鶴倫問他,他卻根本不敢答。
他雖是理學門人,可對經世學派的理論分野流派還是清楚的。俞鶴倫講的王船山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