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月卿坐在出宮回府的馬車上,只覺人有時候就是這麼奇怪,對一個人信任與否,全在自身,若心裡不再信了,那說什麼做什麼都是於事無補。

如今的父皇,對自己,對昭兒,不就是如此?血緣至親,終究敵不過至高無上的皇權,走到今日只剩猜忌。

罷了,自己同崔闌之事,本就不欲再隱瞞。

泓衍帝當日回了文華殿,又召見了東苑提督韓琦,問崔闌同公主一事。韓琦是個聰明人,自是知道該怎麼回話,崔闌那日同他說的明白,他不會得罪日後的江山之主。

泓衍帝沒有從韓琦嘴裡得到想要的答案,不免有些失望,其實心裡已經有了答案,更多的是身處高位,身邊的人卻開始不同自己講真話,不受自己掌控的無力感。

帝王暮年,日薄西山,今年冬天似乎格外漫長,雪都化了,身子還時常覺得寒津津的。

再次醒來時,盯著明黃的帳頂,泓衍帝甚至還有一瞬間的恍惚。

“朕這是怎麼了?”

汪昱湊到他身邊,“陛下,想必是昨日在馬場那邊著了風,您夜裡起熱了,燒了一夜,天亮這會兒才好些。”

泓衍帝乾咳兩聲,汪昱趕緊伺候喂水,“陛下慢些喝,仔細嗆著。”

“伺候朕這麼多年,你也一把老骨頭了,如何還熬得一宿,這些事讓底下徒子徒孫們來做就行。”

“老奴謝陛下體恤,只是他們要伺候陛下,還早著呢,一個個毛手毛腳的不抵事兒。”汪昱笑道。

“太子和華鸞呢?還有四五皇子。”

“陛下您忘了,自薛家那事以後,您每每避而不見,久而久之,幾位殿下都不常往這兒來了。”

聽了這話,泓衍帝沉默不語。

這回可真沒人做什麼,因著之前一直服用金丹,再加上雲妃的手筆,雙管齊下,泓衍帝實是早已虧空了身子,一場風寒就足以讓他起不了身。

幾個皇子公主得了訊息,自是要來問安侍疾的,四五皇子兩個小的不明白,何以區區一場風寒,父皇就虛弱至此了,瞧著蒼老許多,蕭承昭和蕭月卿姐弟倆卻是明白箇中原因的。

只是為人子女,該盡的孝道還是得盡,端茶倒水,伺候湯藥,無不親力親為。在一眾宮人內侍眼中,那就是太子和長公主仁孝有嘉。

恢復沒幾日的早朝,又改由太子代之,如今太子監國,無論是與朝臣們議事,還是處理一應政務,都愈發老練了。

四月十五,春闈放榜。

天剛矇矇亮,貢院門口放榜處就已裡三層外三層,擠滿了看榜的人。

辰時一刻,放榜的官差來了,眾人自覺向兩邊分開,讓出一條道來,好叫官差進去張榜。

因春闈放榜在四月中旬,正值杏花盛開的季節,故又稱“杏榜”。只是今年天象異常,開春後又遇雪災,估摸這杏花骨朵兒都凍掉不少,想必能開的不多,花期也要比往年遲一些。

張榜的順序依舊是從後往前貼,名次越是靠後,越能先瞧見。放榜的官差對待這活兒也很是仔細,把邊角一點點抹平了,貼得小心翼翼,裡三層外三層的人俱都抬頭盯著官差動作,瞧得目不轉睛。

人群中陸續有人激動道,“中了!中了!”

還有那腿腳麻利的小廝長隨艱難擠出人堆兒,眉飛色舞難掩喜色,一溜煙跑著去向主家報喜,“中了!咱們府上公子中了!”

這也確實是與有榮焉,值得高興的事兒。他們多是公子郎君身邊近身伺候的,這樣的喜報賞錢豐厚不說,現下榜上有名的都是貢士,只要透過殿試,就是進士或者同進士了,將來入朝為官,他們的身份自然也跟著水漲船高。

雲靜姝早早在清風茶樓定了雅間,此刻正五心不定的絞著手裡帕子,不時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