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闌原本就因泓衍帝賞識,做了御前秉筆,算是司禮監出身,後又領了正四品指揮僉事之職,統領西苑,聽從皇命辦事,有提督內廷,審訊刑名之權。

無論是司禮監同御馬監,還是西苑同東苑,那都是向來不對付的,而崔闌還兩頭都佔了,蕭月卿也不由扶額嘆氣。

泓衍帝從前重用崔闌,就是擔心東苑權柄太盛,才另立西苑,想對其有所壓制。而今他發覺崔闌已有二心,可能不只是效忠他一人之後,便又想瓦解西苑,將權柄收回集中於東苑,以便自己掌控,還故意把崔闌放到御馬監磋磨。

那御馬監裡可都是在內廷浸淫多年的豺狼虎豹,一個個都不是好相與的。

因著崔闌被貶,這幾日西苑也是人心浮動,好多人都覺得沒了指望,開始四處鑽營找門路。

無他,這宮裡,最是勢利看風向,人心永遠比風向變得更快。

鄭英找到崔闌的時候,崔闌衣袖用襻膊高挽著,正在馬廄裡刷馬。

“大人,您怎麼還做這個?讓屬下來吧。”鄭英說著就要去接崔闌手裡的刷子。

“怎麼就做不得了,別多事。”崔闌避開他的動作。

鄭英表完忠心,才開始切入正題,“大人,您離開西苑這才沒幾日,咱們西苑已經有人想另尋高枝兒攀去了。”

“都哪些人?”崔闌手上動作不停,衣襬也別在腰裡。

鄭英看得不由跑了神,這腰,絕了!是我一個男人都夢寐以求的。

“嗯?”崔闌睨他。

“咳!……咳咳,哦,就張六子那幾個,約摸有個十來人吧。”鄭英摸摸後腦勺回神道。

“隨他們去,這等人不留也罷。”崔闌倒不在意這些。

“哎,得了您這話,屬下就好辦事了。”鄭英嘿嘿笑道。

“喲!咱們崔監官這人都到御馬監來了,還有人惦念呢,鄭千戶瞧著事兒不忙?這當值的時辰還跑到咱們御馬監來串門子。”一道尖利陰柔的聲音打斷了兩人對話。

崔鄭二人抬頭,說話的正是御馬監第一人,掌印太監周丙荃,身後還跟著一夥低位太監內侍。

“就不勞周公公操心了。”崔闌一貫面無表情道。

“別的咱家可操心不著,只是崔監官可得快些把這些御馬都刷完嘍,偷奸耍滑可不行,指不定陛下什麼時候要用呢。”周丙荃皮笑肉不笑道。

鄭英心說你蒙我呢,也不知道找個靠譜的由頭,這陛下都起不來身了,還能騎馬?

正欲辯駁幾句,就被崔闌拉住了,崔闌對周丙荃道,“周公公放心,崔某定會好好刷,刷乾淨了,務必叫公公滿意。”

周丙荃聽聞這話,哼了一聲,帶著人走遠了。知道這小子是個硬骨頭,但那又如何,就算是孫猴子也逃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不是?如今人在自己手裡,還不是任由自己磋磨。

鄭英回了西苑。

將一干人等都叫到正堂,直接開門見山道,“如今咱們西苑的境況你們也知道,若有那不想留下的,自行離去便是,我也不攔著,只是出了這道門,以後再想回來就難了。”

他話音剛落,就有人悉悉索索小聲議論起來,不少人臉上都露出猶豫不決的神色。

張六子幾人果然是最先站出來的,其中一人還想對鄭英抱拳辭別,被張六子拉住了,張六子一邊大搖大擺往外走,一邊說道那人,“你是不是傻,都這樣了,還搞這些虛頭巴腦的作甚。”

看張六子他們這一走,有些原本猶豫的也都走了,而後正堂裡留下的不過三十餘人。

鄭英看了,倒也是平日裡忠心勤勉辦差,又無甚家世背景的,“既然留下了,崔大人叫我給諸位帶句話,且安心著,風水輪流轉,以後官職銀子都不會少了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