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賈環回到院子,他的心緒很寧靜。

自己那麼努力拼命,終究獲得了錦衣衛上層的認可。

縱然有內閣施壓,也只是停職反省,其實就是變相保護。

只要證據鏈齊全,拘捕顧思誨,不僅官復原職,還能因功擢升。

“環哥兒!”

賈赦率先來了,親自提了一個果籃子。

他輕撫長鬚,打量賈環許久,坦然說道:

“賈家同修國公府是世交,侯老太爺暴怒要翻臉,我在聯合奏書上署名了,以平息侯家怨氣,你不會怪伯父吧?”

賈環面色淡然,反笑道:

“你不要怪我就行。”

“何意?”賈赦一臉疑惑,接著笑道:

“說到底是你私事,是福是禍跟榮國府無關,伯父怪你作甚?”

說罷遞去果籃。

“家裡不缺。”賈環一動不動。

見不給面子,賈赦拂袖而走。

那邊廂,賈寶玉眉勒金抹額,身著捕快服,後面的茗煙、周瑞都是深灰皂服,衣服中間一個大“衙”字。

“茗煙,趕明兒給你捐個衙役,手拿殺威棒,端得是瀟灑威風。”

“周瑞,你就去當獄卒,累是累了點,但張牙舞爪能嚇住犯人。”

賈寶玉不敢進院子,揹著手在外面來回徘徊,晃悠大半個時辰,又去大觀園得意了。

“環兒,快用膳了!”

趙姨娘依舊喜笑顏開,過來拉著賈環的手臂,在她心裡,兒子做什麼都對。

正說著,李紈和探春聯袂而至。

“環兄弟,你真是糊塗!”

婉約端莊的少婦神情薄怒,作為前國子監祭酒的女兒,顧思誨乃是她父親的弟子。

李紈注視著賈環,低叱道:

“父親在國子監任職時,對顧知禮讚不絕口,其性格豁達,雅量過人,你修一封道歉書,我再寫一封信,興許他會向衙門陳情,讓你官復原職。”

“你記著言辭懇切,若是能負荊請罪再好不過,君子有寬容之心,只要顧知禮不計較,便不會影響環兄弟的仕途。”

“不必了!”賈環語氣驟冷。

探春內心喟嘆,對弟弟的固執失望透頂,沉聲道:

“我都臨摹過顧大家的書法,字由心生,正義凜然,心有邪念斷然寫不出那樣恢宏灑脫的字跡,居廟堂之高還能心懷蒼生,每月俸祿都捐獻給窮苦百姓,你知不知道,顧員外郎在國子監資助了多少貧寒學子?”

“他是道德高閣的真君子,你為何偏要做那個攻詐君子的小人?每日三餐都是鹹菜白粥,你做得到嗎?住在斷瓦漏水的宅子,你做得到嗎?”

探春越說越憤怒:

“原以為你蛻變了,你為國盡忠,鏟奸除惡,可你為了往上爬,不惜製造罪名調查一個道德君子!”

“大嫂好心讓你修一封道歉信,看在李祭酒的面子,顧員外郎能寬恕你魯莽之罪,可你偏偏將好心視作驢肝肺,還用那樣的口氣跟大嫂說話!”

“你看看現在的你,還有幾分似從前!從前的你雖然荒廢學業,膽小懦弱,但對長輩還算尊敬,謹遵禮儀,你看看你現在,對誰有好臉色?”

賈環還未說話,趙姨娘從暖閣衝出來,大聲指罵:

“姑娘,用不著你來教訓,想吃飯桌上有筷子,不想吃飯就滾回你的秋爽齋,什麼道德君子,這世道上,善於偽裝的人還少嗎?你是讀書讀傻了,為了一個外人跑過來罵自己的親弟弟!”

“我是為了他好!”探春臉色難看。

“行了!”李紈無意聽她們吵鬧,對環兄弟的觀感也差了許多,幽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