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秀蓉最近的日子像回到60年鬧饑荒捱餓的時候。

家裡的糧食都被她娘拿去還債了,舅舅舅媽們催得太緊,晚一天給都不行,要加利息。

娘平時就省,一分錢要掰成兩半花。如今為了省錢更是到了魔怔的地步,拿糧食去跟人換了紅薯回來。

全都是放地窨裡的陳年紅薯,口感硬,吃起來有股很明顯黴腐味,有些甚至還發了芽。

像這樣的紅薯,一斤糧食能換六斤多。拿回家天天吃,一頓只能煮兩、三個。

菜吃的全是野菜,菜地裡的菜要拿去給舅舅家抵債,不能吃。

這個季節的野菜已經長得太老了,娘炒菜還不讓她放油,加水炒。

炒出一鍋跟豬食差不多的菜,嚼起來相當費勁,苦澀味很重。菜梗子硬到咬不動,餵豬,豬都不愛吃。

梁秀蓉和娘兩個人分著吃,根本吃不飽,餓得面黃肌瘦,拉屎都很困難。

小弟是吃娘單獨給他煮了摻米的雜糧粥,玉米麵做的窩頭餑餑,菜也是吃的豆角茄子青菜。

梁秀蓉站在廚房門口聞到香氣,就直咽口水,特別想吃,跪下來求她娘,她娘都沒分一點給她吃。

反捱了一頓打,被娘撕著嘴皮罵是饞嘴子。

梁秀蓉這種時候總是恨自己為什麼不是男孩,她如果是個男孩,日子鐵定比現在過得好。

娘只會把好東西留給小弟吃,她自己也不會吃,因為小弟是兒子。

就這,小弟還不滿意,吵嚷著要吃大米飯,米飯沒有,兩合面饅頭或者麵條子也可以,反正他不喝粥了,喝了不頂飽,兩泡尿下去就餓了。

娘怕把小弟餓壞了,每隔五天吃上一回乾的,不是麵條就是米飯。

她總是一臉心疼地勸說小弟:“澤生,你忍一忍,將就吃幾天,等你二姐找著好人家。娘就給你做好吃的!”

一回兩回還行,次數多了。小弟梁澤生不聽了,鬧了起來。

“娘,到底二姐什麼時候才能嫁出去!不行,就像大姐一樣,把她嫁到山溝裡去也行啊!”

梁秀蓉怕得不行,卯足了勁說服娘和小弟,“小弟你難道不想要工作了嗎?再等一等,二姐一定會讓你到城裡去當工人的!”

娘和小弟都是要面子的人,梁秀蓉暫時還能拿‘工作’吊住他們。

只是她娘脾氣越來越壞了,暴躁易怒,動不動就打人,滿嘴髒話,整天怪這個怪那個,爹的牌位已經讓她摔爛了,張口閉口罵她是賠錢貨。

天天捱打受餓的梁秀蓉心裡不是沒有怨氣。

接連相看了不下十幾個物件,曾經有三個是對她有意向的,聽到她娘提出來的條件是要給她小弟一份正式工作,直接就告吹了。

相了那麼多次親,梁秀蓉頭腦越來越清醒,誰都不是傻子,好賴話是人都聽的懂。

一份正式工作,花錢買都要好幾百塊。

如果對方能給人安排到工作,早就找到更好的物件,輪不到她。

偏她娘和小弟卻還看不明白,太心急了,一定要工作。彩禮總有花完的時候,一份正式工作可是能幹一輩子。

梁秀蓉每次相親不成功,她娘轉頭就埋怨杜大姨,怪大姨濫竽充數,不肯給她找個人家。

最後把大姨給得罪死了,也把梁秀蓉的路給堵了。

大姨直接撒手不管了。

梁秀蓉本來還能借著相親的由頭,厚著臉皮上大姨家蹭個飯,打打牙祭。

大姨的家人看見她就一臉不高興,梁秀蓉拿捏準了大姨心軟,朝大姨訴個苦,大姨看她可憐,拿點吃的給她。

自從她娘把大姨得罪死之後,堅決不讓梁秀蓉去找大姨了,只要她提起大姨,她娘就要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