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幻麴生惡魘 迷途沒英靈(第2/6頁)

然縱馬一躍，即揮鐧去打那女子手中琵琶。

畢竟瞧對方一個柔弱女子，秦瓊無意傷人，只為打落她懷中琵琶，教她不得再撫琴擾亂人心，故此這一擊也留了幾分力道。秦瓊這一招雖未盡全力，但也來去迅猛如霆，可那女子忽聞風聲襲來，依舊神色自若，於抱琴撥絃之間，猛然向後一個翻騰，躍上半空，一頭秀髮迎風散開，露出玉容，與秦瓊一個照面，霎時令他失聲驚呼道：“是你？”這不正是數日前在虎牢關內遇見過的楊玄瑛。當初秦瓊於虎牢關內途見楊玄瑛孤身趕路，瞧她一身裝著，還道只是洛陽普通富家子女，出於好意，故此上前來勸楊玄瑛折回東都，但此刻林中遇伏，卻見楊玄瑛與瓦崗軍出現在一起，如何不教他倍感意外。秦瓊正欲上前細問楊玄瑛究竟是何身份，卻見她已穩穩站落在十餘步開外，一邊仍在撫琴擘曲，一邊卻冷冰說道：“如今隋帝暴虐無道，禍亂天下，教這世間妖魔當道，寇賊橫生，小妹今日就請將軍聽這一曲'摩訶迦羅'，來看那六臂大黑天如何降妖伏魔，蕩寇除賊！”秦瓊聽罷，方知來者不善，再看她一副有恃無恐模樣，亦不敢大意，直盯著楊玄瑛，雙鐧橫過當胸，即擺出應戰架勢。

楊玄瑛見秦瓊全神貫注，待時以動，依舊冷麵如霜，和著曲樂節律念道：“摩訶迦羅神，怒忿三面分。六臂藥叉主，無量金剛尊。三摩劍芒銳，髑髏幢陰沉。鬥戰天顯聖，九界無生魂！”話音剛落，只見她彈指勁挑琵琶大弦，若撥激霆，似撩急雨，連番扣出一串亦正亦邪的瓌豔流音，霎時瀰漫整個陰幽深林，錚錚之聲有如戕風起惡，掠得繁枝颯颯作響，折落飛葉簌簌飄漾，直教人耳暈目眩，心生幻象，驟然猶見黑雲翻卷，雷電煙火湧聚化形，神愷大黑天三面六臂，驚現忿怒相，頂戴骷髏冠，頸懸人骨珠，腰纏虎皮裙，各手分持降魔法器，單足立踏地神女天，由七梵母環繞簇擁，騰著熊熊烈焰，一路快刀斷麻，斬妖誅怪，掃蕩而來。

眼見楊玄瑛這一曲惑人之樂步步進逼，毫不容情，秦瓊已知今日若非強行擊落她手中琵琶，難以教她就此罷休，別無良策，只得大喝一聲，又提馬上前，揮鐧再打。可楊玄瑛仍不動聲色，秦瓊雙鐧未至，她已提踵拔足，凌躍而起，迂繞林中密樹，蹈樂踔虛，起落穿梭，一時間，妍影過處，霓裳羽衣遊旋，朱綃霞裾翻飄，有若靈鳳興舞，輕鸞翩飛，來去無蹤，起落無痕，直教秦瓊鐧鐧揮去，竟未能沾她丁點裙角。

秦瓊這一番追打招招落空，他又怎知楊玄瑛在林中繞來繞去，看似無章可循，實則踩的乃是太乙金鏡式八門之位。開、休、生、傷、杜、景、死、驚，各門互有生克，這進退之間自然也深有其玄妙，秦瓊從未習過陰陽之數，如何能夠看破其中奧秘，被楊玄瑛帶著在林中亂闖一氣，早已目亂睛迷，暈頭轉向，禁不住情急焦躁起來。而楊玄瑛的琵琶專擾心神不定之人，秦瓊心中生亂，自被琴律所蠱，只覺體內氣血濆湧，五內翻騰，頭痛似裂，幾欲顛亂髮狂。

想當初臨清關前，河東銀槍衛玄即是教楊玄瑛一曲“降魔變”給生生逼得自戕而亡，這人心一旦投入琴樂之中，為其操控，各種幻覺夢像齊生，有若身臨其境，不得自已，勢必心智崩潰，神魂壞散。此刻秦瓊亦是如此，早看不出楊玄瑛來去林中身形，卻只見四野惡氣蓬?，鐵剌縱橫，劍樹刀林，火海冰川，各種修羅夜叉跋扈猖獗，女妖精魅恣意放縱，離奇幻形卻栩栩如生，忽又見有惡鬼襲身而來，即揮鐧一陣亂打，砰砰幾聲，竟已連斷林中數根碗口粗的樹木。

秦瓊這般模樣，已近走火入魔，眼見如此下去定要步那衛玄後塵，楊玄瑛卻猛然輪指當心一劃，四弦一聲尤似裂帛，穿雲碎石，餘音未盡，又見她壓指齊按眾弦，琴音嘎然而止，一曲詭樂眨眼間即化煙消雲散。樂聲既罷，秦瓊面前幻影雖也一同消散，不過他猶然過了半晌才定下神來，喘過幾口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