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嗎?不。

恐懼嗎?也沒有。

只是不想看到妻兒躺在血泊中。

這一刻無關乎國之大義,只是一個男人守護家庭的小小私心。

他堅信現在殺死的每一個蟲族都會讓邊境的小村莊少受到一些傷害,周圍也有類似殺紅眼的冒險者和僱傭兵,他們沒有選擇逃跑將後背暴露給蟲子,想來他們的想法也和他一致。

皮納爾死了,一名擅長使用錘子的怪人,他的話不多,總是在深夜裡對著酒桶自言自語,他倒在雪地裡,錘子滾得很遠,嘴裡噴出的血沫染紅了臉頰邊的一封信;托爾曼,商隊中唯一的矮人,再也沒有人會嘲笑他矮小,他像個旋風一樣在蟲群中左突右撞,死之前他至少還能再殺十幾只蟲子;娜塔莎,大家都叫她大姐頭,不是因為她武力值最高,而是因為她做的飯好吃,她正拿著菜刀肢解蟲子呢,可惜,她的半截身子已經沒了,否則也許還能吃到她的蟲肉大餐?

保羅的餘光看著曾經的同伴一個個倒下。

每一個倒下的同伴似乎都給他疲憊的身體注入一絲力量。

但那只是錯覺,實際上他正在變得疲憊,他的手腳不聽使喚了,他的眼睛看不清了,他的耳朵被跳蟲切掉了,火辣辣疼,他的喉嚨被寒風凍結,說不出話來,力量逐漸衰弱,一股無法抗拒的疲憊終於襲來,就像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利爪穿過了他的鎧甲,這個男人倒在地上沒有哼一聲。

鮮血噴泉般湧出,他沒有掙扎,任由身體被蟲族分食。

他想著,吃吧吃吧,他的血有毒,有著憤怒和仇恨的詛咒,這些蟲子吃了就會死,它們終究會死;他想著在家裡的妻子和兒子,現在這個時間,或許正在吃晚飯?那臭小子還惦記著他承諾給帶回去的糖果。

好累,好疼,也,很冷······

生命的最後一刻,保羅的手指蘸著血在羊皮捲上寫下扭曲的字。

那隻一直被他護在懷裡的雪鷂機靈地撲出將那羊皮卷叼住。

趁著保羅吸引了蟲子注意力的瞬間張開染血的翼騰空而起。

飛吧,飛吧!

保羅望著灰濛濛的天空,望著雪鷂消失在漫天雪花中。

最終釋然地閉上了眼。

···

凜冬帝國,冰神之臂要塞。

一隻全身染血的雪鷂趴在桌子上奄奄一息。

它右邊翅膀上的毛已經禿了一半,那是飛走的時候不慎被一頭飛龍的酸液吐息擦了下邊,可即便只是被擦一下就差點將它直接殺死,它幾乎是吊著口氣最終才飛到要塞內。

格雷爾公爵是冰神之臂要塞的駐守者。

此刻他正坐在壁爐邊,手裡捏著一張已經被凍得梆硬的羊皮卷眉頭皺緊。

只見這羊皮捲上正寫著一個血字“蟲”。

羊皮捲上還散發著淡淡的血腥味兒,被血液灌注的字型已經凝固發黑,這顯然是一個警告,來自於一名已經遇難的戰士,他訴說著蟲族的襲擊和死亡的絕望。

“最近兩個月已經很少出現蟲族活躍的痕跡了。”格雷爾嘆了口氣,滿臉疑惑:“難不成這群蟲子真就殺之不盡不成?”他不願意相信又有新的蟲子出現了,因為凜冬衛隊已經多次圍剿蟲族,每次圍剿蟲族的數量都會變得更少,而最近已經鮮有聽到蟲族襲擊人的事情,所以從大體趨勢上來看,遭遇大批蟲族是不可能的。

不過格雷爾公爵是一個非常警惕的人。

既然有人用命給自己傳遞了訊號,哪怕是假的他也會重視起來。

隨著一道命令下去,冰神之臂要塞立即展開了全面的戰略部署。

格雷爾公爵加強了邊境防線的巡邏和防禦力量,加強邊境城市的防禦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