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唸叨半天什麼殺生不殺生的和尚,看看此時的灰頭土臉及剛剛被揍的嗷嗷叫的樣子,和早上他那大義凜然的模樣一對比,全都捂著肚子笑了起來。

這灰頭土臉的光頭正是早上那個悟能,早上被王況的話當頭棒喝後,他失魂落魄呆呆走了半個多時辰,嘴裡不停的唸叨,最後不知怎地就悟了,覺得死研佛經還不如跟著王況,再他看來,王況簡直就是洞察天下一般,說是沒讀過經書,卻是一語就切中要害,若要跟了此人,自己在佛法經義上的領悟恐怕將是一日千里。然而他卻不知道王況是個實實在在的唯物主義者。打定主意後,找漁民打聽了王況他們行船的方向是往漢水而來,就用了他那三寸不爛之功,說得一對漁民父子賣力的搖了一整天的櫓追了上來,現在那父子倆已經是累得趴在船上不想動彈了。

聽到王況問話,他又想站起來,撐了幾下,腿還是不聽他使喚,乾脆就坐在地上,衝王況行禮:“某今日得小郎君一席話,受益頗多,小郎君所言甚是,大千世界,一花一木皆為生靈,某持齋唸佛,卻是著相了,若是心中有佛,又何必拘泥於外物?因著感念小郎君點化的恩德,某這才趕來道謝,奈何整日粒米未進,遠遠的聞到飯菜香,飢餓難耐,這才出聲。”

王況聽得他一口一個某啊某的,有心想看看這和尚究竟是不是真放下了持齋的心思,拉過一個護在自己身前的軍士低語了幾句,那軍士聽了也是笑嘻嘻的,上前去把和尚掛在腰間布包著的飯缽取了下來,給他盛了滿滿的一晚飯,又在上面加了些菜,還特地從亂燉裡挑了幾片五花肉放在最上面,端到和尚面前。又讓人給那輕舟上的父子倆送了些吃食過去。

“阿彌陀佛,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此乃天經地義,今日某吃了你,也算是天經地義。你今日成全了某,填了某的肚腹,佛祖保佑你日後託生做人罷。”和尚一手端著飯,一手合什,宣了句佛號,不知從身上哪裡掏出一雙筷子,就狼吞虎嚥起來。

李業嗣看得目瞪口呆,偷偷拉了拉王況的衣袖:“二郎你那嘴皮子竟然頂得上這和尚多年用功了,一句話就讓他前功盡棄。”

王況頭也不回,看著和尚破爛的衣服,又在那津津有味的吃著肉,不知怎的就想起了濟公:“酒肉穿腸過,佛祖心頭坐。”這個悟能莫非是濟癲的原型不成?想想也是不可能,若不是碰到自己,悟能和尚恐怕究其一生都不會碰下葷腥。

“好,好,小郎君此言甚好,酒肉穿腸過,佛祖心頭坐。”悟能和尚吃得飛快,一會工夫就把一缽滿滿的飯菜給吃個精光,有點意猶未盡,嘴上和王況說著話,眼睛卻是瞟向不遠處的鍋裡,旁觀著的軍士大約是第一次看到和尚吃肉,瞅著希奇,見他如此嘴饞,就示意他將飯缽遞來,準備幫他再盛點,王況叮囑了一句:“莫要再夾肉了。沒沾過葷腥的人一下吃太過油膩,肚腹吃不消。”和尚還正準備讓那軍士多夾點肉來,被王況一說,話到嘴邊就嚥了下去,只是那喉結還是不停的上下滾動著,出賣了他的心思。

晚飯被悟能和尚這一鬧,軍士們擔心李業嗣責罰,都不敢再似以往一般打鬧,很自覺的分派了幾人四處去打探地形和放哨,默默的吃完後,都耷拉著腦袋收拾東西。路過悟能身邊的時候,偷偷出腳衝著他屁股踢上一下,算是解解恨。對黃大,他們也沒有怨言,首先黃大是王況的隨從,他出手保護自家主人,那當然是天經地義,難不成還要等別人來保護?其次這些日子來,黃大和他們也是打成一片,稱兄道弟的。只是今晚被黃大搶了風頭去,他們都沒人看清黃大是什麼時候躥出去擒了人的,這面子丟得可就大了,所以怨氣就都發在了悟能身上。和尚可能也是意識到自己闖了禍,也或許是以為這是王況對他的考驗,被踢得呲牙咧嘴也沒吭一聲。徐李二人是看到了和尚被踢,都裝著沒看見,還故意的擋著王況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