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讓人揪心的是,不管用了多少藥,不管如何精心護理,最終大牛的體溫也沒控制住。

眼看著溫度越來越高,所有人的神色都很凝重。

因為大家都明白,這樣下去,大牛要麼死於高熱,要麼就拖到傷口潰爛流膿,最後一點點爛空,整條腿都生蟲發臭。就像最開始張司九用生理鹽水給沖洗傷口那個人一樣。

當然,不管是哪種結果,最後肯定都活不了。

一晃眼到了第二天下午,大牛的溫度依舊沒有下來,傷口也開始變化——紅腫越來越厲害,而縫合處留下的導流管,也被擠壓得再也淌不出來任何液體。

傷口開始出現滲液。但不是血。

張司九一個時辰裡連續看了三次傷口,第三次的時候,也只能無奈拉著程萬里他們出來,然後開口:“恐怕拖不得了。必須儘快做個決斷。”

傷口惡化得很厲害,傷口已經開始出現感染的跡象,而腫脹又影響到了下端肢體的血流供應,所以也開始漸漸發黑變紫。

如果想要保住性命,只怕這條腿,無論如何都保不住了。

但如果現在就及時做手術,雖然腿保不住,可人活下去的機率卻大得多。

聽見張司九這話,程萬里當時就嘆了一聲。

他也在旁邊一直看著的,所以,當然心裡也有數。

可他依舊不能接受這個現實。

昨天明明醒來的時候,大牛的情況還很好。甚至昨天晚上,夫妻兩人見面的時候,都還那麼好。也那麼的高興——qqxδnew

程萬里垂著腦袋,半晌沒吱聲,可最終還是隻能用腳碾碎了一片被風吹到走廊底下的樹葉,無奈開口:“切吧。但這件事,怎麼跟他媳婦說?怎麼跟他說?”

張司九沒吭聲。

做手術不難。因為再難,沒有開口跟病人說這件事情難,也沒有病人以後要面對的生活難。

對他們這些大夫來說,這場手術,只是生命裡那麼多臺手術裡的普通手術之一。甚至很多年後都未必還能記得。

但對大牛和蘭大花他們一家來說,這場手術,就是命運改變的那個點。

葉嵐皺眉看住程萬里:“程萬里,你怎麼回事?這麼大個事情,難道聽她一個孩子的?你在想什麼?還不趕緊想辦法退熱去外邪,反而在這裡說廢話?”

張司九看了葉嵐真生氣的樣子,反而感覺他這次是真的關心大牛,想救大牛。

程萬里苦笑一聲,沒和葉嵐抬槓對罵,反而輕聲說道:“你知道的,我對治療外傷,向來不算擅長。尤其是這種傷。再有一個,九娘雖然年紀小,但她師父精通此道,她如果說保不住腿,那必定是保不住了。”

所以為難的只是怎麼說。

葉嵐皺著眉頭,看了一眼張司九,當場就發火了:“除非是她師父親自來,不然,她就是個神童,那也只是個小娃兒。這樣大的事情,怎麼可能讓她來做主?她才活了幾年,見過什麼世面?”

他是真的惱怒。

可看著他這麼惱怒,張司九反而沒那麼討厭他了,當即只是平靜的反問了一句:“那你有辦法保住他的命同時,還保住他的腿嗎?”

天地良心,張司九這話雖然直白,但還真不帶任何嘲諷的意思。

但葉嵐卻瞬間漲紅了臉,氣得有點惱羞成怒:“她這樣的情況,難道你就有辦法了?”

張司九坦然承認:“我當然不能。如果能,我還在這裡想怎麼跟他們說怎麼切腿?正因為我不能,所以命和腿只能選一個。”

葉嵐萬萬沒想到她這麼不逞能,坦誠得令人髮指,一時噎住。

但情緒上來,也沒持續太久,因為只要想到了大牛的腿,他就什麼情緒都沒了,只感覺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