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在這個風雨交加的晚上,推開他殿門的能有誰?當然是他最喜歡的十子,南平人稱萬事休的高保勖。

高保勖站在門口,雨水順著他的髮髻流水般往下落,青色圓領袍已經完全被浸透,看著就像是從水裡撈起來的一樣。

高從誨的心一下就提起來了,他強壯鎮定的看著高保勖,“我兒為何如此驚慌?出什麼事了?”

高保勖看著高從誨,焦急的眼淚奪眶而出,混合著雨水噴的滿臉都是,他悽聲說道。

“公安縣傳來警報,昨日凌晨,武安軍牙將許可瓊等開啟潭州北門,放馬希萼入城,馬希萼已經成了南楚之主了!”

高從誨大驚失色,趕忙問道:“我兒如何得知?是不是謠傳?”

高保勖勐然搖了搖頭,“非是謠言,武安軍衙前兵馬使張少敵等南楚牙將,不肯歸附馬希萼,已然率數百兵馬到了公安,請入我南平界,以待馬希廣南歸。”

“此天亡我也高氏也!”高從誨再也繃不住了,他仰天長嘆一聲,只覺得喉頭一陣發癢,劇烈的咳嗽中,幾縷鮮血勐然噴了出來,隨後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高從誨之所以如此激動,是因為他看出來了,看出來張鉊一直把馬希廣留在東京是為什麼,就是在等此刻。

如果馬希萼拿不下潭州,掌握不了馬楚大權,那麼張鉊最多能遣數千,最多萬餘兵將送馬希廣南歸。

雖然必定要路過江陵,但南平一向恭順,去年還進獻了傷寒雜病論,一點藉口也沒給張鉊,這位紹明天子向來高舉忠孝節義,必然沒法來鯨吞南平。

就算張鉊拉下來了臉,但只來幾千、萬餘兵馬也不怕,這點人還拿不下高家父子施恩盤踞了幾十年的江陵。

張鉊也不能多派,他要多派了,那就太明顯了,天下諸國都會有防備。

但是如今,馬希萼入了潭州,加上前楚王馬希範去年就派了馬希廣去東京朝見,還接受了張周的楚王爵位。

那麼就表示馬楚現在跟南平一樣,都是張周的封臣藩屬,紹明張天子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徵調大軍南下平叛了。

既然要平叛,南平也是藩屬,朝廷大軍進入江陵,並把江陵作為平定馬楚的前線基地,這沒什麼問題吧?

至於大軍平叛要多久?來了還走不走?這是你個藩屬王能決定的?

到了第二日,訊息更加準確了,武安軍眼前兵馬使張少敵、牙將李彥溫、劉彥韜等馬楚軍將數十人正式向高從誨行文,請求高從誨能允許他們在公安縣或者到江陵落腳,等待馬希廣南下。

而潭州方面的訊息也傳來了,馬希萼入潭州後,立刻杖殺馬希廣妻王氏並三子。

肢解力主立馬希廣的馬楚天策府十八學士之一,武安軍節度掌書記李弘臬,其弟李弘節並家人也七十餘口一同死難。

隨後馬希萼還不解氣,又殺武安軍判官唐昭胤,牙將楊滌等數十將官。

同時馬希萼能入潭州,多虧了朗州(湖南常德)各溪洞蠻兵相助,是以入潭州後,他不能完全控制這些蠻兵。

蠻兵遂在潭州大肆劫掠,而看著蠻兵都開始劫掠,馬希萼本部的武平軍士卒當然不甘落後。

於是,朗州兵及蠻兵大掠三日,殺吏民,焚廬舍,楚武穆王馬殷及其子馬希範數十年所積寶貨,盡入蠻落,宮殿屋宇,鹹為灰盡焉。

一條條的訊息,衝擊得高從誨說不出話來,特別是潭州馬家宮室皆為灰盡,兄弟手足相殘,更讓命不久矣的高從誨,陷入了內心的天人交戰中。

他將三子高保融,以及高保紳、高寶寅以及最愛的十子高保勖都召集了起來。

“十四郎回信了嗎?他如何說?”高從誨被兩個侍女扶著靠坐在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