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頭岡,這是距離於闐城大約二十里左右的一座小城,開元前的毗沙都督府曾在此地大規模駐軍。

毗沙這個名字源自佛教,遙想貞觀二十二年,薛萬備以五十騎震懾于闐,于闐王尉遲伏闍信在他的‘勸說’下,親自前往長安朝拜。

不過,等尉遲伏闍信到長安以後,唐太宗已經駕崩,但繼位的高宗李治倒是極為欣喜,當即以尉遲伏闍信為毗沙州刺史,後來升格為了毗沙都督府,為安西四鎮之一。

可如今時過境遷,大唐已經不復存在,原本威名赫赫的安西唐軍駐地,也變成了一座小小的城堡。

城中居民不是死在了亂世中,就是已經遷到于闐城去居住了,現在還在這的,已經變成了三四十戶于闐平民。

“二郎君,城中居民戶冊都在這裡了,天子已經下旨,這裡以後就是二郎君安頓從人的駐地!”

張昭身邊,一位身穿綠袍的官員,遞給了張昭薄薄的一本賬冊。

說著,這個明顯帶著混血特徵的官員,頗為感慨的問了張昭一句。

“二郎君可知這是何等聖眷?”

張昭示意張忠接過戶冊,鄭重的一拱手施禮。

“在下剛到大金國,尚不知其中分寸,正要向田公請教!”

綠袍小官聽見張昭叫他田公,也不由得眯起眼睛一臉的歡喜,他不過是個于闐王城管戶冊的小小戶曹,哪有資格被人稱公。

而且張昭話剛說完,就趕緊讓張忠呈上了一個木盒。

“聽聞田公祖上也是焉耆都督府的大唐官人,這一盒豬油蜜糕乃是中原美食,某贈予田公,以慰思鄉之情吧!”

這時候的于闐,于闐國王都把自己的名字從尉遲僧烏波改成了李聖天,上有所好下必效焉,于闐的貴族和官場中,都流行起了給自己起個漢名的風潮,但凡能跟大唐扯得上一點關係的,都說自己有大唐血脈。

比如眼前這位田戶曹,他原先本有于闐姓,可為了迎合上面,也給自己找了個漢人祖先,改了個漢姓。

平時官面上姓田,還能說一口雖然需要慢慢聽才能聽懂,但也能和人交流的漢語,而回到家後,他自然就變回了于闐人。

不過呢,看這位田戶曹的相貌,說不定真有漢家血脈也或許未知。

田戶曹淡淡一笑,什麼樣的豬油蜜糕能走過上千裡的瀚海沙漠還不壞?定然只是說辭。

果然,等田戶曹輕輕開啟木盒縫隙瞧上了一眼之後,臉上的笑容更滿意了,因為裡面躺著三枚成色上等的銀鋌,相當於他最少五個月的收入。

“二郎君盛情難卻,某就厚顏收下了,某說天子聖眷二郎君,那是因為我大寶金國自同慶十一年起,已經快十年,沒有向任何臣下賜過地了,還是在距離王城如此之近的地方。”

于闐的政體,目前就張昭瞭解到的情況來說,是個非常奇葩的結合體。

在靠近王城于闐的區域,李聖天設立了太傅、太尉以及六部百官,看起來似乎是個中央集權的國家。

但在實際上,于闐有非常濃厚的分封制特徵,自國王李聖天以下,于闐國除開國都於闐城所在的安軍州以外,其餘九個州都是被分封出去了的。

每個州的刺史就是最大的封建主。刺史下面的各個區域,也被其他大大小小的封建主所控制。

到了發生戰事的時候,就會由各個封建主帶領私兵來到國都,然後在於闐王直屬部隊將領的帶領下出徵。

也就是說,李聖天實際上完全控制的,也只有于闐國都安軍州和北邊的鴉兒看(莎車),其餘地方都是在大小封建領主控制下的。

張昭突然想到,李聖天如此痴迷大唐文化,會不會也是存著引進中原郡縣制,削弱國內封建領主權力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