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x年,我一(徐志摩)

他也是有好出身的人。他的父親在清末官拜梧州知府,就是現在地市級即僅低於省級的官員,巡撫之下、縣令之上,而且他父親還畫得一手好畫。他自己學了一點貓啊狗的醫術,在上海開出診所,短短的時間裡竟然名聲大噪。他喜歡唱崑曲、京劇,特別喜歡唱旦角,跟那些京劇名家混得極好,都成了他們的自己人了。他個子高大,為了演旦角,甚至不惜躬著腰在臺上行走。梅蘭芳對他是讚賞有加。他的字畫也相當有成就,跟張大千這些書畫名家交往甚篤。醫戲書畫四藝俱通,這個翁先生早已儕身於上海灘四大公子之列。

我說:你做著禽獸的事,還說我瘋了?他繼續捂著那隻耳朵,好象不捂著這東西就會要掉下來了。他說:言重了,志摩。他說“言重了”,保持著那種文雅。他說:小曼暈過去了,是你家王媽叫我來的。

我感覺自己太急了些,也許真是我誤解了他。可是,我說,我看見你在親嘴。他說:我在做人工呼吸呀。你知道人工呼吸的。

可是,我又想起了什麼,我的火又躥了起來,做人工呼吸需要把衣服都脫光嗎?他說:我要按她的心臟。

眉輕聲地說:志摩,你回來啦?我說:我回來了。我親了親她。她的眼睛被我親大了,親得睜了開來。她說:現在好象天還沒黑。我說:是的,我今天是坐飛機回來的。

我說:你好好躺著。我給她拉上被子,送翁先生走了出去。我說:喝一杯茶?翁先生說:不了,我女兒等著呢,診所裡還有病人等著,我是臨時出來的。

我這才看見了他的女兒。這個九歲的女孩子站在大櫥旁,一聲不響。我都不知道我進來的時候她就在那裡呢,還是後來來的。我說:香光,你怎麼站著啊。小女孩香光說:徐叔叔好!

其實,我是一直很感謝瑞午的。眉的身體一直是讓我擔心的一件事。她在跟王賡一起的時候,心情鬱悶,流過產,流了好多血,失去了生育能力。到上海後,她的哮喘和胃痛變得越來越嚴重,許多時候喘不過氣來,甚至有幾次暈倒,許多時候痛得她不住地尖叫。我遍訪名醫,都不見效。後來是江小鶼介紹了翁瑞午給我。我聽說過他的醫名,就登門請他,他欣然上門。他的診所兼住處就在邁爾西愛路、福照路口,邁爾西愛路就是後來叫茂名南路的。從我們家走過去不到十分鐘就到了。後來翁瑞午就經常上門來。

這個姓翁的還真的有點本事。眉在他的調理下病情果然大見好轉。當然,他也用了一些邪術,尤其是他讓眉吸一點鴉片。可是隻要眉的病能好,我覺得沒什麼問題。至於眉後來上癮,卻也怪他不得。

我對翁先生是感激的。我後來就叫他瑞午了。他也真是盡心盡力。他的盡心盡力從他的眉眼之間一覽無遺地流露出來。我看到他看著眉的眼光就想笑,那是一種鍾情,一種深情,遮都遮不住,青山遮不住,畢竟要流露。他每次來給眉就診,都帶著大女兒香光一起來。我看到香光又想笑。我想,這是翁先生的又一個障眼術,意思無非是:女兒就在旁邊,我還能把她怎樣?他一定是這般設計的。

喜歡眉的人有的是,適之就是其中一個,也是一個遮掩不住的主。我和小曼走在上海街頭,女人的目光看她也看我,看完她看我,看我的時間更長。男人的目光看我也看她,看她的目光是柔的,看我的目光經常有些毒。這些個目光讓我把眉的手緊緊地壓在我胸旁腋下,眉便揚起她的濃眉,展現一個又一個新的媚笑,那裡面有許多意思,包括得意,挑戰,當然有愛,很深的愛。

所以我從來不擔心眉。哪怕翁先生按著她身體最女人的部位我也不擔心。我們的愛是相互的,是相知相信的。更何況,我自況為天下第一自由愛情信徒,我的離婚和促使離婚和以離婚者的身份與被離婚者結婚,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