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最大的菜,松鼠黃魚。我記得很清楚,甚至我還記得那個魚頭給我一種油亮亮的皮笑肉不笑的感覺,對著我們咧著嘴。

坐下來後,印度跑堂走開後,她問我:懂了嗎?我說:懂了。好象懂了。

我們的婚禮是在新亞大酒店舉辦的。新亞跟新雅同音,但不同字。新雅是上海當時最著名的餐廳之一,新亞是一家大旅館,帶大餐廳的,在蘇州河對面,對著蘇州河,斜對著黃浦江。

北面那些大文人不會來。魯迅對我還是忿忿的。許多其他人對我也有意見。雖然是誤會,我怎麼會影射和攻擊他們呢?可是我不想解釋。俗話說越描越黑。可是我的婚禮陣仗不小,有卞之琳、孫大雨、梁宗岱、馮至,都是當時圍著我和我的雜誌轉的詩人。卞之琳大家都知道吧,他那首《斷章》後來一直被選入中國現代詩前十: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馮至被魯迅稱為最優秀的抒情詩人,他在《蛇》裡寫道:我的寂寞是一條長蛇,\/冰冷地沒有言語──\/姑娘,你萬一夢到它時\/千萬啊,莫要悚懼!\/\/它是我忠誠的侶伴,\/心裡害著熱烈的鄉思;\/它在想那茂密的草原,──\/你頭上的,濃郁的烏絲。\/\/它月光一般輕輕地,\/從你那兒潛潛走過;\/為我把你的夢境衝下來,\/像一隻緋紅的花朵!

還有幾十年後改行寫報告文學《歌德巴赫猜想》而再度成名的小兄弟徐遲,當然少不了杜衡,更少不了後來變成紀弦的路易士。還有好幾位當時已頗有名氣的小說家,除了麗娟的哥哥時英,還有沈從文。

蟄存也來了。他送的禮特別的大,送麗娟的禮更大。我的記不清了,給麗娟的好象是一件裘皮大衣。我沒有問他絳年的事。他也不去提。他跟我碰著香檳酒杯說:祝賀你走出來。說實在的,我在新婚著,他間接地提到往事,感覺他是掏出刀來刺向我的心。我是婚禮結束後才產生那種感覺的。當時我謝了他。終歸是好朋友,還是發小。我還紳士派頭地請他向他的家裡人問好。

畢竟分手才一年多。大家都知道我和絳年那個解除婚約的宣告。一定有許多人在想,看他急的。他要顯示天涯何處無芳草,是人總有美人愛。憤怒出婚姻啊。可是,我的心裡還是甜甜的。有甜味。我的麗娟是美麗的。大家都這麼說。我也覺得在容顏上她甚至超越了絳年。更重要的是,麗娟是愛我的。也許是一種從崇拜裡生出來的愛,哪怕只是象愛的東西,但畢竟給我以一種幸福的成就感。

比較是沒有意義的。接下來的是過日子。哈哈。

我下回再說吧。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