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x年,我五(小蝦米)

那天晚上,我跟以往一樣,把格格的腳一隻繼一隻地從熱氣滾滾的木桶裡打撈出來,用毛巾包好,把木桶端到一旁,開始按摩作業,按著那熟悉的筋脈。格格忽然發出她那嬌嫩的啊聲,抽回了她的腳:蝦米,你怎麼啦?我說:我怎麼啦?沒什麼呀。她說;你今天力氣怎麼這麼大?我說:不好意思。她說:這些天我就覺得你怪怪的。我說:怎麼怪了?沒什麼呀。她說:昨天晚上,我忘了拿我的襪子,我走回來。我敲門,你不發聲,我以為你睡著了。就開門進來了。可是你就端端正正地坐在我現在這個位置上,眼睛睜得好大。我叫你,你也不理我。我推你,你也不動。我把手放到你鼻子前,你在呼吸。把我嚇得夠嗆。我說:真的嗎?她說:當然是真的,還能有假!而且這樣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上個禮拜有一天也是這樣。那天我沒敢動你。也忘記跟你講了。

我把她的腳拿了回來,按著她腳底的穴位。她問我:小蝦米,你是在做夢嗎?可是你的眼睛是睜著的呀,而且睜得比平時更大,好象都快要跳出來了。那邊牆上有什麼東西吸引你嗎?不對呀。只有那隻鍾。你就是盯著那隻鍾在看。可是這隻鐘沒什麼呀。要不要我明天帶你去看看醫生?

我嚇了一跳。好象偷東西被抓了個現行。她又叫了起來:輕一點小蝦米!

那天晚上,格格老闆娘走後,最後那隻腳從我的手底下抽走消失後,我沒有去看老和尚的神鍾(或者鬼鍾?),我的眼光一直在鐘的上面,天花板上。接連幾天都是這樣。我想著我自己,幸福的和不幸的成長日子。

幸福的是考上大學的日子。按理說應該是。我本來已經不抱希望了。在高二高三,我的成績一直滑到不可再滑,幾乎已經到了全班的谷底。然後一直在那裡晃悠,從最後升到倒數第二第三。最高時也就是倒數第四,而且只有一次。

可是高考那天我好象不是我了。

那天本來我還是我。對著考卷,發呆,繼續發呆。就象我上課時那樣。經常的那樣。

然後我聽到一聲鳥鳴。真的,是我們山裡經常聽到的一種輕婉的鳥鳴。聽著好象很輕,象羽毛一樣的輕,如果旁邊有別的鳥也在鳴,它的聲音卻也會透出來,因為那種婉轉,那種沁入心底的婉轉。然後我看見了,真的是這個鳥,翠綠色的,白肚子。我叫不出名字。山裡的鳥太多了,我都叫不出名字。

它啄著考場的玻璃窗,象啄木鳥那樣地啄著。眼睛亮亮的,我覺得它看著我。這麼多帥哥美女在教室裡,它只看著我。

然後,它飛走了。在高處轉了個圈,又往高處飛了。

跟啄木鳥的聲音一樣的,是監考老師在敲我的桌子,用她小巧的中指背。她說:夏同學。我說:哎。她說:注意時間。我說:噢。

然後我就醒了。其實不如說我睡著了。我做著卷子,其實是在一種做夢的狀態下做卷子。我想:她要走了,我的小魚。她要跳龍門了。她本來就在龍的家庭裡,有錢人的家。她的家比我們家大十倍都不止,我那年那個寒假,那個可怕的寒假前去過的,比我們家豪華十倍都不止。那是龍的家,鳳凰的家。可是她要跳龍門了。我聽小木頭說過,他總是喜歡跟我提到小魚,他說她的成績一直是全年級第一。那當然了,她在我們一中時就總在前三,到了四中不在第一才怪。小木頭說,小魚透露給他,她報的是復旦和同濟,都是上海的大學。我知道,她喜歡上海,她跟她父母去過很多地方,但她最喜歡的是上海。小木頭繼續說,他報的也是上海的大學,復旦有點高了,他報了同濟和華東師大,第三志願才是昆明大學。

小木頭說這些。我滿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上海離我太遠了。昆明我都沒有去過。除了縣城,我讀書的地方,我哪裡也沒有去過。可是,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