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蘇慕吃得太過投入,縣丞意識到其他人可能也餓了,畢竟按照禮節,進食時應保持安靜,不宜交談。於是他示意大家開始用餐。

縣丞吃了幾口菜後,話題又轉到了蘇慕身上:“小可,你可認識蘇怡?他的父親蘇則是我國以學問和品行聞名的大家,我剛上任時,蘇怡繼承了爵位,也曾來往於北地。”

這次蘇慕沒有起身,而是抱拳施禮,回答道:“我是蘇家屯的人,家鄉遭受兵災,去年秋天入伍參軍,起初只是為了混口飯吃。”

蘇慕的回答雖然平實,卻也是大家心中所知的事實,這樣的回答最為穩妥。然而,聽到縣丞提起蘇怡,蘇慕心中明瞭,魏晉時期為何會是世家大族的天下,陳群的九品中正制又為何能夠成功。他雖然不是政策的制定者,但他明白,這是一個身份決定一切的社會。

蘇慕的自謙之詞,縣丞自然不會全信,能如此總結劉虞的事蹟,絕非普通的農家子弟,連李忠這樣的偏將校尉都不一定知曉這些歷史。

“倉曹說你登記造冊的那些剿匪贓物,我也看到了你的字跡,這字寫得規整,但大多是簡化字,這是為何?”縣丞好奇地問道。

“七八年前,有逃荒者路過我家,我父親好心收留了他,那人會寫字,我父親便省下自己的飯食,求他教我一些。”蘇慕的回答讓在座的幾個人都為之動容。

在這個時代,學問仍然是珍貴而高不可攀的,七八年前正是冀州災荒,許多人不得不背井離鄉,遠赴關外尋找生路。

“那後來呢?”縣丞繼續追問。

“唉,後來那人教了我四五年,便因病去世了,再後來,我便根據他所教的,反覆複習,生怕自己遺忘,然後就遭遇了兵災。”蘇慕說完,沉默不語,其他人以為他是在傷感,實際上他是在回想自己所說的每一句話,是否有邏輯上的錯誤,畢竟這些人都不是普通人,縣丞對周邊事務瞭如指掌,李忠更是掌管一縣兵馬的大將。

“唉,讀書求學本就不易,趕上兵災,更是如同晴天霹靂,讓人措手不及!”縣丞感慨萬分。

在傷感之餘,縣丞有些抱怨地說:“去年匈奴來勢洶洶,幸好李忠將軍帶領我們漁陽郡計程車兵隨大將軍出征,雖然九死一生,但總算保住了家園。然而,今年朝廷的文書下來了,不僅兵源數目沒有減少,就連攤派的糧餉也沒有絲毫減少。我都不知道如何向郡守上書。”

縣丞的話中充滿了無奈和憂慮,他似乎在試探底下人的想法。

幾個人看了看,都不說話,蘇慕抬頭,發現縣丞正看著自己,再一次明白,古人並非後人所想象的那般愚昧,他們同樣精明能幹。今天自己不僅僅是飯桌上的陪襯,更是打破僵局的關鍵人物。李忠管兵,倉曹管糧,他們二人不說話,顯然是在等待自己的回應。

“縣丞,如果您在公文最後寫上:倘若我眼中的山水,你眼中看得到。”蘇慕的建議讓縣丞陷入了沉思,“這是讓對方知道自己現下的情況再考慮考慮?”

“縣丞,小子斗膽,我在軍中擔任斥候,如果李將軍派我去偵查,而我已經知道敵人有防備,害怕自己有去無回,我如果說不想去或者不去,李將軍可以按照軍律直接斬了我。但是我如果說將軍您看…”蘇慕的話還沒說完。

“哎呀呀!真是聰明絕頂,真是個聰明人啊!”縣丞讚歎道。

“李忠啊!”縣丞讚歎完叫道。

“屬下在!”李忠回答道。

“這個娃子就像你說的,靈氣足,你要用好了,別折在陣中!”縣丞肯定了蘇慕後又對他說:“蘇慕啊,也別得意,這兒沒有外人,沒家勢的想出人頭地,非軍中斬將奪旗不可,你要知道所有功勳中,軍功最盛!”

“小的明白!”起身說完後,蘇慕深深一揖向縣丞鞠躬,表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