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離從沒想過,小灰的離開會以這樣突如其來的方式摧毀她。那一天的早晨,法國的天空像鋪了一層溼漉漉的灰霾,光線慘淡,空氣像是浸滿了冰冷的水汽。江離的公寓裡一片寂靜,連廚房水管漏水的滴答聲都顯得異常清晰。她習慣性地拿起手機,刷開螢幕時,一條未讀訊息跳了出來。

是父親發來的。

訊息只有短短一句話:“小灰走了,奶奶讓你節哀。”

江離的手頓時僵住了。她盯著螢幕,指尖用力得發白,卻始終沒有點開訊息詳情。螢幕上的幾個字似乎在她眼前不斷放大,逐漸模糊,最後模糊成淚水的輪廓。她怔怔地坐著,手機從手中滑落到沙發上,那一瞬間她感到彷彿自己的靈魂也跟著墜入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暗中。

“小灰走了。”

這四個字像一把尖刀,扎進她的胸口,深得她幾乎連呼吸都覺得困難。淚水開始模糊她的視線,但她努力忍住,像是害怕眼淚一旦流出來,就會承認這份殘酷的事實。她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小灰的模樣——那隻毛茸茸的小狗,從最初的稚嫩到後來伴隨她成長的忠實夥伴,它陪伴她度過了生命中最孤獨的歲月。

她閉上眼,腦海裡的畫面一幕幕閃過:小灰剛到家時,還只是一隻奶狗,軟乎乎地在她懷裡打著小呼嚕,那雙溼漉漉的眼睛裡滿是對她的依賴和信任;後來,它長大了一些,每天跟在她身後搖著尾巴,不管她去哪裡,它都緊緊地跟著,生怕落下她一步。再到後來,小灰老了,步伐開始有些蹣跚,但它依然倔強地堅持等在門口,迎接江離從學校回家的身影。

她甚至清楚地記得最後一次見到小灰的情景。那是她離開家去法國之前的一個下午,陽光透過樹葉灑在家門口的水泥地上,斑駁而溫暖。小灰坐在她的行李旁邊,頭微微歪著,用它已經有些渾濁的眼睛靜靜地看著她,那裡面有不捨,有疑問,卻沒有一絲怨懟。它似乎明白她要走了,卻什麼也不能做,只是無聲地坐著,用它的方式挽留她。

“它不會怨我。”江離對自己說,“小灰從來不會怨我。”

它不會怨她的離開,甚至不會要求她多做什麼。它只是在等她,等她回來,等她像小時候一樣抱著它,用手輕輕揉它的耳朵。可現在,她終於明白了一個殘酷的事實——它再也等不到她了。

想到這裡,江離再也忍不住了。淚水決堤而下,她埋頭在膝蓋間,肩膀一下一下地抽動著,悲傷像潮水一樣吞噬了她。她意識到,失去小灰就像失去了一部分自己。它不僅是她的寵物,更是她在孤單歲月裡唯一的依靠,是她最無條件、最純粹的愛。

江離抬起頭,看向窗外灰濛濛的天空。她想,如果自己現在在家,就算小灰已經躺在那裡,她至少還能抱著它,撫摸它的毛髮,親口和它說一句再見。但隔著千山萬水,她連最後的機會都失去了。

江離從小就是一個不善言辭的孩子。她從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情感,更不懂得如何與人建立親密的聯絡。或許是因為父母的工作繁忙,或許是因為她被很早就送到奶奶家生活的緣故,她的童年總是帶著一種隱約的疏離感。她知道父母是愛她的,可那種愛總夾雜著一種令她喘不過氣的重量。父母總是希望她成績優秀,希望她表現得自立又懂事,希望她成為讓他們驕傲的女兒。這些期望讓江離小小的心靈常常感到無所適從。

但在那個孤單的童年裡,小灰的出現成了江離生命中的一道光。

江離第一次見到小灰時,它還只是一隻剛剛斷奶的小狗。奶奶抱著它走到江離面前,說這是給她的夥伴,名叫“小灰”。那時的小灰瘦小得像一團灰撲撲的,軟綿綿地趴在江離的懷裡,那雙漆黑的眼睛裡盛滿了對世界的好奇與懵懂。江離輕輕地抱住它,小灰竟然主動舔了舔她的手指,像是在表達一種天然的親近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