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回宮後,一道聖旨下來,撥下儀仗,浩浩蕩蕩地將人迎入宮,又命工部造聽道樓,為他重組欽天鑑,享國師殊榮。

於是此人盛極,然無人知曉他的名諱,無不恭敬地喚一聲“天師”。

帝問其姓名,他推辭不語,帝拿出天子之威,無奈之下,天師才極其難為情道:

“司乾。”

話一落,一口血自天師口中噴出,濺在龍袍上,星星點點,倒是駭人。

帝大驚失色,連忙詢問這是為何。天師抬手拭去唇邊的血,目光平靜道:

“有違神明。”

帝心中信了他七八分,未免自責內疚,更加信任他。

天師獨居聽道樓,夜觀星象,日卜人命,所言所為,均靈驗。

一日天師得一卦,便請出宮,帝好奇其去向,天師只道尋見一道中人,有輔星之象。帝欲撥一支禁軍隨行護衛,天師道:

“凡夫俗子,等閒傷不得我。”

帝看著天師戴上幕籬,氣質出塵,仿若遺世獨立的謫仙,便作罷。

天師歸,帶回一人,約莫花甲年歲,身形佝僂。帝聞其名,那人道:“無名無姓,是為正道。”

正道精通八卦禍福、奇門遁甲,天師曾自嘆弗如,於是留正道在身邊差遣。

“你叫正道麼?”

天師的臉藏在一張素色面具之下,只將一雙眼露出來,他語氣平靜,問道:

“所正為何道?”

正道閉著眼,手中掐算著,半晌開口道:

“天下有何道,我便正何道。”

天師略一勾唇,輕笑道:

“我瞧你之道,不過百人。”

正道反問:

“難道你就能走天下之道嗎?”

天師斂了神情,眼中寒光一閃,道:

“未嘗不可。既是道,無論歸途,總是有人走的,芸芸眾生,隨波逐流之輩層出不窮。非我走天下之道,天下歸我道。”

正道手指一頓,睜開眼看向天師,哼道:

“野心不小。”

雖有通天本領,只是可惜了,前路如夜霧。

“你我彼此彼此。”

天師笑了笑,目光深幽,問道:

“你究竟算到了什麼?才致如今這步田地?”

正道自然不願告訴他,只道:

“既是你的道,又非你的道,總歸是天機,不可言說。一旦點破,眾生不虞。”

“可笑。”

天師冷嗤:

“點不點破,這天下,已然不虞。”

正道十分平靜,淡淡開口:

“可我不願做那惡人,我的道,不止是百人,是天下眾生。”

天師不想戳破正道的心思,說什麼眾生皆苦,不過是為自己的私心開脫罷了。

“總之各取所需。”

天師垂眸,慢條斯理地說道:

“你窺見天機又如何?我知你那卦象上,有我一半便夠了。”

正道抿唇不語,天師所言非虛,他已然知曉一些因果,亦知眼前之人舉足輕重。

“那伴星如何?”天師忽然問。

“異變。”

“也是,否則,你不會來找我,畢竟,在你眼裡,我也是個異數。所以呢,那曾經大耀紫微的伴星如何了?”

“禍星。”

聽到這兩個字,天師低笑兩聲,語氣輕蔑道:

“原來如此,這便是你尋來的原因嗎?諸葛氏。”

正道猛地抬頭,心中一悸。天師卻笑得開懷,幽幽看了正道一眼,拂袖離開。

正道忽想到那卦象,神情凝重……妖道臨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