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議堂外門楣立柱邊緣,瞧得慕容煜釋然走向入塔預備一側的慕容勉,眉宇輕抬,隨之亦漸次收回了目光。

此間之事,倒是於他關係不大。

畢竟那“梵音塔”乃象徵族運興亡之所在,千百年來,便是隻允己脈宗室成員、亦及擁有聖賢血脈傳承之後裔入內。

他一個庶出之人,亦非聖賢后裔,在宗族之內,不過是藉著父親遺留的這枚“天琊令”,方能特許參與其中,自然不可能會有他,當下去做選擇的資格。

“無怪如今慕容一脈,會為外族之人輕易闖入,並焚閣盜劍、肆意妄為,這幫聖裔宗親,曾經許諾為族獻身之心,竟是凋敝至此了麼……”

慕容勉身子斜靠站立著,腦袋微偏,眼角餘光掃過場間諸人,心底卻是這般有些戲謔唸叨落下。

慕容一脈自經歷過三十餘載之前,那場妖冥大戰,並將擅闖入谷內的獸族大軍,悉數擊退剿滅之後,便至此再未曾經歷過絲毫紛擾戰亂。

以至於如今谷內歷經三十年安瀾和平所換來的,卻是己族宗室後裔們,那幾近磨滅殆盡的縱橫念想、以及俾睨鬥志。

而臺階前方,廳堂兩側之下依舊身形端坐的四位長老,此刻尤見諸人猶疑之狀,內心卻也各自在衍生著,截然不同的念想……

湘岫宗祠園林,東隅湖心。

此處是園內一片鏡湖堤畔,有著草荇叢生、蘆葦高蕩,而湖畔沿河堤一路,皆是垂楊煙柳,倒映湖面之上,兩相映襯,自是一番別樣景緻。

湖畔周遭,有著園中數處建築,其中向北過了閬苑,便是歷任掌鏡使者所在居處·蓼汀軒。

而過了寥汀軒沿湖畔一路再往東去,則遇一方梅林,梅林面積偌大,枝芽繁盛,春來便是默默生長,及至寒秋,則始於花開爛漫,霜降時分,更是紅過晚霞。

如今這方梅林中央處,沿一條幽徑橫穿而入,不多時分,便可至園林之內的另外一處古建築——

“七樓”之一的“曉風殘月樓”。

曉風殘月樓,乃偌大湘岫谷內,宗祠園林之中,唯一坐落於東側地理方位之上的一幢高樓,此樓不同於位在園內中軸線上,氣勢恢弘的元極樓,亦不同於北境前端,二殿之南、高階下方擁有厚重底蘊的承嗣樓。

它雖亦有十餘丈高,但樓身卻不過四五層,每層之間,分別藏匿暗室,古樸清幽之中,亦透露著某種神秘。

據傳,此樓在那數千年前便已落成,此後則修葺甚少,因為著並非是一處園中宗室之人的住所,亦非尋常時分,用以遊賞玩樂、處理族務、亦或修習悟道所在。

此樓旬日裡,雖說人際罕至,但它卻並非無用。

而在那族內典籍記載之中,亦分明有過對族中“七樓”分列用途之述——

拂曉風起,殘月將落,儼然一派冷落淒涼,卻也正好似那宿敵之凋敝,追溯昔年恩怨之種種,由此倚舊憑欄、落梅拾荒。

此句便甚似一帖悼詞,為慕容一脈籍籍先輩,所曾立碑手書,鐫刻於這方“曉風殘月樓”的一層石壁靈澍之上。

先人所謂本意,乃是肅清此樓,用以存放遠古時期、天衍災劫過後,自其餘浮生三族之丘墟處,所收斂聚攏而來的諸般殘品貽物。

只不過,隨著慕容一脈族蔭傳承、延續千年下來,己脈宗室後裔,早已對其餘三脈遺族及其附屬,日漸遺落、視人猶芥。

如今這片安寧日久,塔前已是遍佈枯葉雜草,顯然是無人打掃的高樓前,卻是有著一道人影,沿著梅林幽徑間,緩步前行著。

此人一身赤袍披裹,將健碩身軀包裹於內,眼眸之中,倒映著略顯金色的雙瞳,其目光在此刻四下望去,似乎不住打量著該地一切,神色之間,隱含瑟瑟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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