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願伴君身(第1/2頁)

因她早年間，與納蘭禹本就頗為相熟，故此大致能夠從對方的神情語氣之中，猜測到他所請之願了。

“禹大哥，我已生無可戀，你又何必……”

檀口微蠕之間，長孫離憂輕抬如蔥玉指，縷過額前垂亂的機率青絲，神色猶憐。

“離憂，便是為了長孫一脈之興衰存亡，你也該，珍惜自己的生命才是。”

納蘭禹內心思緒遊走，再行開口、苦言勸慰，甚而端出了其身後的宗族大家，嘗試以作挽留——

“為了回報慕容沛之恩，你已然隨他，走過一遭黃泉路了。難道，你於這芸芸浮生之間，就不存有哪怕一點留戀嗎？你亦不想，再一見自己的同宗姐妹、及其後嗣嗎？”

而他這數句言語，儼然也有幾分，道進了此刻長孫離憂之內心。

誠然，昔日她辭別宗室親眷，孑身一人隨慕容沛前來湘岫谷中，直至最終，隨其夫君自戕於蕪殿之前，便是一直再未曾見過他們了。

在長孫離憂的意識情感深處，又何如不會心懷愧念、思憶其親呢？

瞧見眼下，長孫離憂眉眼神色間，似乎略有所動容，那此間一直在側、靜默觀望著這一幕的慕容霜之元魄，當下竟也隨之幽然輕啟了檀口。

“長孫姑娘，儂嫗與你一樣，如今都是肉體已然消殞之人，本該辭別這浮生異界，令魂靈消散於九幽冥府。”

慕容霜話語言及至此，略微一頓，清秀柳眉之下，神情不禁浮上幾許堅毅——

“可你我想來，皆因對這俗世紅塵，仍寥有牽掛，故而殘魄方苟延至今，不曾泯滅。既如此，你何妨聽憑納蘭禹之述言，觀他是否有法，助你了卻這塵願？”

在長孫離憂身前及近處，孑然站立的納蘭禹，此刻聞聽著，耳後所傳來的、源自慕容霜這般共情相勸，不由得心神之中，為之一顫。

他未曾料想到，自己這位昔年恩師，在參與了當年那一場、揪出族中內鬼的謀劃，並堅決站隊上屆族長·慕容胭後，如今竟也會道出這番言語來。

難道說，她便是在為自己當年所犯下的錯，尋求一份心靈上的救贖而已麼？

納蘭禹這樣想著，如同是尋覓到了一絲長久意念情仇之上的、自我安慰般，恍惚令自己有了片刻的失神。

那縈繞於體外，自長孫離憂這一縷意志魂靈現身之後，便始終狂亂外洩的青瀾玄氣，終是為其主動略作收斂入體。

他目光四望、略作遲疑，便再行有了較為清晰之判斷。

當下亦能夠恍然明白，慕容霜此舉之所為了。

原來，她依舊還是如當年那般，所考慮的，只是恐自己，會再行霍亂慕容一脈之安寧罷了。

可在那千百年之前，又是誰自那場異界天衍大戰中，獨自享佔了、原歸四族共有的上古天脈，因而引得包括納蘭一脈在內的其餘三族，家園罹毀、傳承廢止呢？

念及此處，納蘭禹鼻息之間，隨即便有一道微不可察般的冷哼之聲，戲謔而過。

而前方虛空之處，長孫離憂身姿綽約嫋娜，美目顧盼流轉之間，亦覺察到了眼前二人之間，那隱有幾分不對付的僵持局面。

原不曾想，在自己珠沉玉殞之後，慕容霜與納蘭禹這一對師徒之間的關係，竟因她滋生了這般，莫大的間隙與隔閡。

長孫離憂對此，自也是心懷頗歉。

她原不想傷害納蘭禹的感情，奈何當初己身負有家族之重任。

為於在慕容一脈宗祠園林之中、製造分歧混亂，她不得不刻意引導納蘭禹傾心自己，從而分離其心、繚亂湘岫。

但如今思來，這番利用，卻引得對方傾注真心，甚而為了自己背離師門，繾綣數十年、不失不忘。

怎生無情、拒有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