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旗手裡的資料夾裡,其實是空白的筆錄紙。

他裝模作樣地看了兩分鐘,忽然惱怒地拿碳素筆用力劃了幾下,劃出紙被撕破的聲音。

然後重重合起檔案夾,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自言自語罵道:

“小劉作的這份筆錄簡直亂七八糟,目擊就是目擊了,還分什麼直接和間接?這小子警校白讀了!今年這一批新人,簡直是黃鼠狼下崽兒,一茬不如一茬!”

褚旗認為鋪墊做得差不多了,他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開始了第一輪審訊。

“姓名?”

“時八馳。”

“年齡?”

“四十四。”

“職業?”

“新華書店圖書管理員。”

“婚育情況?”

“未婚未育。”

“家庭住址?”

“沒房,租住在陽光公寓。”

時八馳的嗓音嘶啞,是標準的煙嗓。

但他回答起問題來卻絲毫不拖泥帶水,乾脆而迅速,快得有些反常。

褚旗剛問出來,時八馳的答案就不暇思索地跟著說出來,倒像是兩人手裡都拿著提前寫好的劇本,在後臺抓緊時間對詞兒似的。

基本資訊盤查完畢,褚旗放下手中記錄的炭素筆,目光如電地盯著時八馳,道:

“知道自己犯了什麼罪嗎?”

時八馳還是面無表情,答道:“知道。”

時八馳的回答,讓褚旗以及單向玻璃後的專案組成員都倍感意外,有一種幸福來得太突然的虛幻感。

他們都緊張地握緊了拳頭,豎起耳朵,目不轉睛地盯著單向反光玻璃裡面,期待著時八馳下面的回答。

褚旗打了個哈欠,故意用漫不經心的語氣說道:

“既然知道,就不用我廢話了。”

褚旗指了指牆壁,道:

“實話告訴你,隔壁審訊室那幾個目擊證人全都撂了,你再做無畏的抵抗也毫無意義。自己把事情交代清楚吧,別的我不敢保證,給你申請個主動交代問題的情節還是可以的。”

褚旗拿起炭素筆,做出要記錄的姿勢,看向時八馳,道:“撿重要的說,困死了,做完筆錄我還得好好補上一覺呢。”

褚旗這麼說,是想讓時八馳放鬆警惕,讓他覺得所有的供述,對面前負責審訊的刑警並不重要,他只是在例行公事而已。

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講,褚旗故意營造先緊張後寬鬆的審訊氛圍,這是在引導犯罪嫌疑人放鬆心理狀態,消除他們的戒備和對抗心理,從而達到早供述、快交代的目的。

時八馳本來靠在審訊椅上,這時他調整了一下身體姿態,把一條胳膊橫放在審訊桌上,一條胳膊肘支在另一條胳膊的手背,手託下巴,把依然毫無表情的臉向前湊了湊,目光慵懶而玩味。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重重地吐出。

側了側頭,似笑非笑的,皮笑肉不笑地盯著褚旗,像是在仔細研究一件新鮮玩意兒,半晌也不答話。

這是時八馳進入這間審訊室後,第一次改變身體姿勢,第一次有了面部表情。

褚旗目光如電,對這種挑釁也好、輕蔑也罷的眼神,毫不閃躲!

一聲爆呵,如猛虎嘯林百鳥驚,如龍吟海面波濤靜。

“時八馳!我警告你,我們能把你抓到這裡來,就說明我們已經掌握大量的證據!剛才我說過,對於你的罪行,積極配合或許能寬大處理,負隅頑抗,絕對沒有好果子吃!”

面對褚旗的嚴正警告,時八馳竟然像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五官擠作一團,乾瘦的臉上,本就很深的法令紋,被笑容皺得更深。

他一邊不斷搖著頭,一邊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