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關是被一陣尿聲吵醒的。

有人在他身旁嘩啦啦地撒尿。

下一秒,撲鼻難聞的騷味便肆無忌憚地鑽進他的鼻孔。

秦關厭煩又噁心地睜開眼,第一個清醒的認知就是痠疼,後背,腰部,頸部,全身上下都在痠疼。

這拘留所沒有新建,監捨實在是簡陋至極,沒有床鋪,狹小的空間裡只有幾條長凳以供休息——秦關小時候常睡這種長凳的,除了長凳,他還睡過草垛,睡過菜地,睡過牆根,睡過豬圈門口溼漉漉臭烘烘凹凸不平的地面……

小時候的他,在哪都能睡,還都能睡得渾身舒坦。

現在完全不行了。

他艱難坐起身,活動頸部,伸手揉捏自己痠痛的後腰——人的身體真是奇怪,成年後適應了柔軟舒適的床,竟無法再睡回這種硬木板了。

監舍的人陸陸續續都醒了,一個狹小的監舍足足關了八個人,擁擠不堪,這些人的體臭、汗臭、腳臭、口臭、身上的劣質菸草臭、屋角便池的尿騷臭……各種難聞的臭味混雜在一起,如同一根無形的木棍,從秦關鼻孔生生捅進他空蕩蕩的胃裡,翻攪,翻攪,攪得他陣陣眩暈,暗暗作嘔。

但,秦關無法拒絕這“待遇”。

因為,他又敗了一輪。

原以為厲陽這根線可以扯出在幕後操控的徐如意,將警方的調查重點移到徐如意頭上,轉移到小智頭上,沒想到,那個女人竟突然使出這樣的陰招——戚敏的手機卡,這個確鑿證據理由充足地將他的拘留時間延長了。

秦關辦公椅下方的si卡,戚敏的手機卡,自然是徐如意放置的。

秦關不是沒想過徐如意偷走戚敏手機後會栽贓給她,他想過很多種可能,他仔仔細細地搜過自己的辦公室、書房,家裡的每個角落,他猜測最大的可能就是藏在他的保險櫃。

但是保險櫃裡沒有。

就是那個時候秦關掉以輕心的——她藏在任何地方都得想法子讓警方發現,只要她有這個“提示”的動作,就會反倒引起警方的懷疑。

萬萬沒想到她竟用這種方式“提示”了。

她全程沒提半個字,甚至全程都在“膚淺”地為“出軌”、“背叛”而爭吵,哭鬧。

是那姓何的自己“悟出來”的。

高,實在是高。

這個法子是她自己想出來的?還是那小智的主意?

秦關煩悶地閉上眼——他總是輕視她,本能地小看她,哪怕她一次次用行動證明了她的心機深沉和手段狠辣,一步步將他困在這擁擠的臭烘烘的沒有自由的鐵籠子裡。

可能,他打心底裡就不能接受,那個從小養尊處優不知生活疾苦沒有腦子沒有技能的女人,竟可以跟他對抗。

如今翻盤,難度就很大了。

戚敏的手機卡在他手裡找到,就算警方透過監控發現戚敏曾經活著回來,在新荷賓館附近有活動痕跡,他秦關也難脫嫌疑了——戚敏如今是真“失聯”了,永遠失聯。

秦關下“床”,穿過臭烘烘的人群站到了鐵門旁,吸一口室外稍稍乾淨點的空氣,試圖理清自己的思緒。

他的辯駁自然無用——從手機卡被找到後,這兩天裡,他和那姓何的認真溝通了好幾次,沒有用,那傢伙一句都不信他。

他們要證據。

可是,就算事務所的監控拍到徐如意又能說明什麼?徐如意本就常去事務所,常去他的辦公室,老婆來看老公,不稀奇。

即便是最近幾天,他秦關被拘留,作為妻子,徐如意也可以找到一百種理由堂而皇之地進入秦關的辦公室。

而辦公室裡,沒有攝像頭。

都怪那姓何的——秦關屢次跟負責案件的老何提建出徐如意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