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卉笙湊到九方蒼的耳畔,失血的雙唇輕動幾下後,便永遠地閉上了雙眼,向後方倒去。陸文博和陸蔓思見此,都聲嘶力竭地哭喊著卉笙的名字,但卉笙再也沒有睜開過雙眼。

長恨流波掉落在了地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等待著被再次拾起。然而,再不會有人拾起它了。

就在卉笙快要倒地的那一刻,九方蒼突然上前,托住了她下沉的身體,跌坐在地。陸文博和陸蔓思望著九方蒼,只見他輕輕抱緊了癱在他懷中之人,突然抽泣了起來。

九方蒼是絕不會哭的,所以,此刻他不是九方蒼。

“你是,誰?”陸蔓思邊哭邊問道。

然而眼前的男子實在太過悲傷了,全然顧不上回應陸蔓思。

“涵櫟?你是九方涵櫟?!”陸文博驚呼道。

只見涵櫟抱著懷中的卉笙,呼喚道:“笙笙,笙笙,你醒醒,你別睡。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是阿櫟,我回來了,你看看我好不好,我求求你,你看看我,哪怕一眼,我求求你了。”

涵櫟將卉笙緊緊地攬入了懷抱,胸前被長恨流波刺出的傷口早已癒合,卉笙刺得不深,不知是無力刺得更深,還是不忍刺得更深。所以流出的血並不多,僅僅只是浸溼了胸前的衣衫而已。

但卉笙的胸前,卻插著衍無劍。貫穿身體的衍無劍,帶出大灘大灘的血。血液順著衍無劍的劍尖流落在地,染紅了卉笙身下一大片。

就這樣坐在血泊中,涵櫟哭喊著卉笙的名字,緊緊地抱著她。在靈之境,他以為卉笙死了,他經歷過了一次痛徹心扉。失而復得,他本應高興,但這一次,卻是他自己親手殺死了一生摯愛。喪愛之痛,已經不是痛徹心扉可以形容的了。

這一次,他不願相信,不願接受,不願承認卉笙死了,他不停地呼喚著卉笙,就好像只要她只是睡著了,只要他呼喚幾聲,她就一定能再醒來一樣。

可是事與願違。懷中之人的身子開始變得越來越輕,越來越透明。只見卉笙的身體慢慢化成了點點輝光,開始向四周消散。

涵櫟望著卉笙,就這樣一點一點消失在了自己懷中,化為輝光,歸於虛無。他拼命地抓著、攬著空中的輝光,搖著頭說:“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回來,回來,笙笙,回來,回來!”當最後一點輝光消散在空中時,當衍無劍最終掉落在地時,涵櫟絕望地嘶喊著。

緊接著,是歇斯底里的哭泣,綿長又悲痛。陸蔓思和陸文博在一旁也不住地抹淚。這一刻,他們不知是該為卉笙的死悲哀,還是應該為自己能活下去而慶幸。就算活下來了,又能怎樣呢?四界已滅,神界也僅存一隅,活下去,就真的有希望了嗎?

過了很久,也不知過了多久。涵櫟漸漸停下了哭泣。

他慢慢地站起身,站在十合殿前,站在五界之巔,俯瞰著已經滿目瘡痍的五界。五界?哪裡還有五界,望著僅剩一隅殘敗的神武山,這已經是天地間僅存的一片土地了。他望了望陸文博和陸蔓思,又望了望身後的十合殿,那裡還有長悅。十合殿外,也還有零落活著的一些人,除他們之外,再無生靈。

他抬起了自己的右手看了看,明明沒有血,他卻覺得猩紅一片。

“我到底,都做了什麼啊。”他一邊哭著,一邊癲狂地笑著。

當哭和笑都平靜下來後,他俯下身,拾起了掉落在地的衍無劍。衍無劍,所殺之人,魂螢皆無法迴歸娑婆之泉。用它殺光所有人,世間靈力便會徹底消散,不再輪迴,不再流轉。原來衍無劍,就是為了滅世而造之劍。此時的衍無劍中,承載著天下蒼生。

“涵櫟?”陸文博見他目不轉睛地盯著衍無劍,便試著呼喚了一聲。

涵櫟抬起頭,望了望陸文博,苦笑著問:“文博,你說,一切還能復原如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