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著職袍,是一身日常散袍,國喪人人素白,這個顏色襯他格外出塵。

顧元菱愣神,積石如玉、列松如翠便是他這樣吧。

他沒因腐刑變得不人不鬼,依舊這般獨絕勃發英姿颯然,有許襄君處處呵護的結果。

從某種層面來說,他還是當初那個他。

顧元菱兩手緊張地扣住門,抖嗓:「你身上無礙?怎麼來了。」

黎至略微垂眸,他第一次這樣近地看許襄君口中曾經心悅他的姑娘。

顧元菱面容脫俗,眉眼自帶股子翩然出世的飄渺之韻,眸底澄澈潔淨。

一如她著的文章,驚採絕艷。

「用過藥,暫時無礙。」他從袖中取出封信,平遞給顧元菱。

字字清質:「我買下京中三家書局,日後你再有書可以讓他們印。」

他看向她的目,由心贊道:「你的文章沈博絕麗,日後會有更多人喜歡、知曉你,不出五年,娘娘的書可以上藏館。」

那是天下學子想將文章留名的地方。

顧元菱下意識想閃躲他的目光,卻動彈不得,這麼凝看著他。

指甲頂住門板,硌得她手有些疼,喉嚨滾凝,出不了聲。

「娘娘向陛下討請自守皇陵,陛下允了。日後娘娘若不想留在此處,在這三家書局任意間留信,奴才會設計讓你離開皇陵,自由天地去。」

顧元菱從未想過這般結局,陡然一口氣噎住,怔目。

神思未一直沉懸,轉思挑眸:「本宮說過你我兩不欠,這般是為何?你若無事便離去。」

她不想自己一番心意被黎至回報,有來有往便了無牽掛。

顧元菱私心想求一道欠,這種只徒留在自己心中便好。

黎至抵住她要合的門:「日後不會再見,這番天地是襄君給你留的,可她要奴才來送,說,順便與你道個別。」

「她傾佩過你,十分不想見你這般結果,襄君想你能活得更安閒自得。」

「襄君。」她將黎至口中這兩字輕輕念出來。

別眸:「先帝賓天后你們便如此肆無忌憚?真是不怕死。」

黎至眸子濁色侵染:「我更怕她不開心,我這樣喚她,她才不會心悸。」

「我自知我這副模樣不配,沾染她是千罪萬過。可我離她半分,她便難過一分,我不想看她那樣,罪過日後我一人擔下就好。」

顧元菱心口愕然。

艷羨暈目,看著他突然忍不住張口,認認真真道:「我喜歡你。」

可惜此刻一陣狂風,這話不知吹到那裡去了。

黎至未曾想到她會這樣,一時頓然無措。

她的歸宿在皇陵,與他們不會是一道。

顧元菱瞧他這樣,極艷地展容,朗脆道:「黎至,後會無期。」

話音剛落,她速速抽過他手上信書,死死合上門,怕自己心緒定不住。

黎至看著門,緩緩落聲:「後會無期,望你日後萬順。」

不是娘娘,是她。

顧元菱瞧著門上淺薄影子,往後退半步,抬手將他面龐凌空摸了摸。

指尖觸動:「我日後會著更多的書,他朝你們若有險情,尋我,我會用經年所學護住你們。」

無論世上有多不容,她也要站到他們身前,就如那時她能護住他一樣。

門上影子微動。

黎至:「好。」

這是黎至張口應她的第一件事,顧元菱欣然擱下手。

「你要與她百年萬長。」

黎至聽到這話驟然一愣,嗓子凝了凝,篤言:「會。」

顧元菱聞罷淚水漫目,啞口無聲道:「那就好,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