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喝不過我。」

「哼。」陸信冷笑一聲,乾巴巴讚嘆:「哇,真棒。」

聽見語氣不善的陰陽怪氣,範尋輕笑,老實閉嘴,聰明的沒再往下拓展。

「範鴻雲快死了,我想趁現在壓縮他的許可權和份額,所以要先打通那些人。」

這會兒他也不藏著掖著,心裡話直挺挺說了出來,直得陸信一愣,好幾秒後他才反應過來,呼嚕了一下手底的髮絲。

「好好說話。」

範尋敷衍地應了一聲:「嗯。」

聽不出半分真心實意的反省。

範鴻雲個子很高,即便上了年紀微微駝背後也能撐得住可觀的骨架,氣場冷肅,笑容時長掛在嘴上,卻叫人覺得親和不起來,面頰略有些枯瘦凹陷,皺紋層疊鋪在眼尾嘴角,故作出的慈愛也帶著幾分距離感。

陸信從小就有點怕他,要不是有範尋在,他甚至不願主動踏進范家的大門。

也不知道疾病纏身的威嚴大企業家現在是個什麼樣子。

「他現在很嚴重嗎?」

範尋聽著男朋友從胸腔裡震盪開的溫柔音色,腦子裡極難得的維持著一片無風無浪的平靜。

他說:「嗯,前幾天剛出院,日常生活已經離不開護理了。」

不知情的人聽到範尋的語氣,肯定想不到他正輕鬆隨意描述著的人是他貨真價實的親爺爺。

陸信安撫的手頓了頓,想問,卻又不知道該問什麼。

牆壁上的無聲鐘錶默默地轉著秒針,夜燈下,時間被映得模糊。

臥室裡靜默下來,不知過了多久,陸信親了親範尋的頭頂,輕聲說:「睡吧範小朋友,都三點了。」

陸信肩胛骨上的手指就沒消停過,一會兒虛浮地摸蹭,一會兒溫柔地探觸,他感覺自己就像個泥人一樣,任由這個手感沒有準頭的雕塑家反覆塑形,磨得他沒脾氣。

「想聽你唱歌。」

範尋就近吻了吻唇邊的鎖骨,提出了幼稚又無理的要求。

陸信:「……」

他唱歌倒不是有多難聽,音調起碼是對的,就是莫名帶著一股扁平生硬的味道,和街道上收破爛的迴圈大喇叭之間只差那一副天生的好嗓音。

自從初中當著全校的面唱過一次堪稱冷場的男女合唱後,他就再也沒開過腔,直接在聲樂領域徹底自閉。

「雖然你喜歡的我都會做,但我有起碼的原則。」

範尋忍不住笑了笑,「我覺得很好聽。」

「呵,你還說過我打完球的衣服是香的呢。」

高中有一次體育課下課,陸信在廁所甩掉濕透的校服半袖,罵了句髒話,痞裡痞氣地朝兄弟借衣服:「臭死了,外套借我穿穿。」

陸信常年吊兒郎當,不是忘帶教材就是弄丟校卡,校服外套更是一學期兩件起買,經常一個課間過後衣服就「不翼而飛」了。

範尋倒是借得乾脆,嘴上卻不忘反駁一下:「不臭,香的。」陸信在他的嗅覺系統裡一直都是清爽的,哪怕出了汗也遮不住那道令他身心愉悅的氣息。

說者全憑下意識的反應和內心深處的本能,聽者卻在剛看透自己萌動春心的節骨眼上被他這句話搞得滿臉通紅,一下午都將半張臉縮在範尋味兒濃鬱的外套領子裡,羞得老老實實。

從範尋嘴裡流出的陸信評語,少有哪句話是真正具有參考價值的,陸信還算有點自知之明,對自己的歌喉和汗味兒定位清晰。

範尋早就不記得什麼時候說過這話,但他知道,自己多半不會昧著良心說瞎話。

「是香的,現在就是香的。」

「那我洗過澡了,快睡,一會兒天亮了。」

「不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