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羅田公社。

羅啟榮蹲在地上悶悶地抽著旱菸袋,身後的屋子裡傳來女人的哭聲,鄰里勸說的聲音,嘈雜混亂,吵得這偏僻的小山村都不寧靜。

羅啟榮閉上眼深吸了口氣,猛地站了起來,抄起一根棍子衝進屋,對準跪在地上的羅大牛就打。

“哎呀,老羅你幹什麼?”劉紅玉連忙去拉丈夫。

村子裡其他人也幫忙,趕緊將他拉開。

張桂芳一把撲過去抱住兒子:“大牛,大牛,你沒事吧……”

羅啟榮丟下棍子,猶不解氣:“混賬東西,為了個女人要死要活的,下次要死死遠點,別勞累村裡,祖宗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撂下這句話,他轉身氣沖沖地走了。

劉紅玉安撫了一下張桂芳母子,然後趕緊追上了丈夫,勸道:“大牛好不容易找回來,你咋下這樣的狠手?”

“他活該!我今天還打輕了。”羅啟榮氣哼哼地說。

劉紅玉跟著在他身邊,絮絮叨叨地勸解:“這也不能全怪他。他跟大妮兩個小年輕情投意合,卻因為家裡太窮硬生生地被大妮父母拆散了,他一時想不開也正常。”

“那村子裡的光棍都不用活了?”羅啟榮沒好氣地說。

話是這樣說,但他心裡也很不舒服。

解放後,劃分了土地,人民當家做主,大家的日子都好了起來。

可他們羅田村就因為人多地少,地勢凹凸不平,家家戶戶分到的土地勉勉強強只夠餬口,姑娘們都想外嫁到別的更富裕的村子,外面村子的姑娘又不願意嫁到他們村。

所以這幾年他們村裡的小夥子的婚事是越來越難了,有好些個過了適婚年齡的青年就因為窮找不到物件打了光棍。

羅啟榮心裡也難受,可他又能有什麼辦法?

嘆了口氣,他也無心跟自家老婆子爭這些口舌上對錯。

蔫噠噠地走到家門口,還沒進屋就聽到了小孫子的歡聲笑語。

“小叔,然後呢?”

“然後啊……”羅大軍看到了羅啟榮,連忙站了起來,從口袋裡掏出那封信,雙手遞了過去,“大伯,今天有人託我給你帶了這封信,是個年輕姑娘。”

羅啟榮接過信開啟,先看了一眼落款,有些詫異。

上次聽說陸青枝並不是技術員後,他就打消了請陸青枝來指導他們公社春耕的事,畢竟這事可是關係著全社上下幾千口人未來一年的口糧,沒想到對方會主動給他寫信。

羅啟榮從頭開始看,越看他臉上的表情就越專注,越認真,最後兩隻手竟然微微在顫抖。

這可把羅大軍嚇得不輕:“大伯,大伯,你沒事吧?”

“沒事,大軍,你的腳踏車呢?騎過來,送我去一趟公社,我找技術員小孟。”羅啟榮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

羅大軍很是驚訝,扭頭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大伯,這天都黑了,你有什麼事明天找小孟不行嗎?”

“不成,這事很急,要是真的,咱們公社今年的日子就要好過多了。”羅啟榮小心翼翼地將信疊了起來,放回了信封裡。

羅大軍很狐疑,但自家大伯執拗的性子他是清楚的,只得連忙回家將自己的腳踏車推了過來。

*

陸青枝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一封信在兩方人馬那兒引起了軒然大波。

讓羅大軍幫忙轉交了信後,她準備回家收拾收拾,做點好吃的。

這幾天只顧著看書學習,忙著寫花生大豆種植指南了,除了做飯洗碗,其他家務都沒弄,小東也沒顧得上。

小東真是個懂事的孩子,知道她很忙,每天吃了飯掃了地就自己去跟三虎兄弟玩了,到飯點也不用她操心,自己就乖乖回家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