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卻彷彿置身冰窖一般——他寧可她生氣。

萩原研二漂亮的下垂眼顯得格外空洞,嘴唇囁嚅著,顫抖著聲音喚道:“…弦…鳴……弦鳴…弦鳴、弦鳴——”

他很少這樣板正地喊她的名字。她會醒來嗎?會看見他在哭嗎?拜託、拜託……為什麼看不見他呢……?

萩原研二仰起頭,纖瘦的身軀後仰,像一張待發的弓,他呼喚她名字的聲音越來越快、越來越急,彷彿溺水之人想在瀕死之際抓住什麼可以依憑的東西。

全身都在顫慄——他享受著這樣卑劣的、隱秘的快感。

在竭力奔跑而出的那一刻,心中生出的,不是惶恐,不是愧疚,也不是興奮。

他的靈魂隨著那股衝動一起出逃,黏膩地纏在了她身上,而這具高大的軀殼裡什麼也不剩。

只有一陣又一陣湧來的空虛。

【好希望她能抱一抱我啊】

他再次這麼想。

【就像抱小陣平那樣,抱住我,輕輕拍打我的後背】

明日香弦鳴安恬地睡著,沒有回應他未出口的訴求。

他悲哀地想著【她不會愛上任何人】。

也自然不會憐愛他。

萩原研二衣衫不整地抱住她,不想鬆開,又不敢用力,他的耳朵輕輕地俯在她的胸口,“咚、咚、咚……”一聲一聲,沉穩如常,於是他空蕩的身軀裡也傳來紊亂的心跳,像是忠誠的追隨者。

眼眶止不住溢位淚水,不知是為了登上最高點的愉悅還是心裡的空虛。

明日香弦鳴安恬地睡著,她什麼也不知道。月光照在她的臉上,帶著半縷冰冷的溫柔。

最終還是隻有他一個人變得一塌糊塗。

————

明日香弦鳴早上起來感覺自己頭很痛,手也痛,嘴唇還發脹。

頭很痛可以解釋為宿醉,嘴和手痛是怎麼回事?

依稀記得昨晚看見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但那段記憶似乎被遮蔽,甚至更像是出於自保意識地抗拒著去回想。

是……關於世界……真相?

頭疼的掙扎越發明顯,明日香弦鳴難受地捂住了發脹的頭,她知道自己或許觸及了某些禁忌,再深究下去就不太妙了。

手好像被刻意清洗過,但還有某種奇怪的氣味殘留。

難道她昨晚喝醉了一不小心把手伸進了垃圾堆裡?

嘴唇這麼痛,或者她是抱著路邊的電線杆啃了幾口?

不太想去深究其中奧妙,有些事情還是不去探索為好。

昨天在意識到入口的飲料含酒精時就請好了假,不過手機裡有一條【明日香緒奈】發來的訊息。

【遇到麻煩了嗎?】

明日香弦鳴眉眼舒朗,勾著嘴角把那些玩笑和混話發了過去,希望對面的人沒有剛剛結束加班,不然看見了資訊可能會血壓驟升氣昏。

今天沒有工作,去做點什麼好呢?

啊,有了……

牛郎的回合

歌舞伎町一番街。

華麗的燈牌,五花八門的裝飾,眼前的景色似乎與昨晚些微重合,明日香弦鳴似乎看見幾串跳動的程式碼,再聚焦去觀察時又一無所獲。

她昨晚到底看到了什麼?想到了什麼?

記憶被矇蔽的感覺並不好,但明日香弦鳴隱約意識到現在還未到知曉真相的時候。

紙面上的螞蟻不能理解三維世界的人,或許三維世界的人也無法理解更高維的存在。

想想看吧,一顆球穿過白紙,只有橫截面呈現在紙面。扔出球的人能看見球成拋物線下墜,紙面上的螞蟻卻只看見一個圓形忽然出現,放大又縮小,最終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