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摯臉的遮在傘下,誰也看不清他的表情,過了一會兒,他才想了什麼一般說道:“我堂伯母似乎不太行了,方才我堂伯已經出發去縣城請天師,想來明日一早,便能到村中。”

寶珠啊了一聲,她身旁的王嬸劇烈顫動了一下。

既然天師來了,剩下的事情,寶珠就不便插手了。

雖然說縣裡頭的天師,想來修為沒有多高深,且寶珠在上一世裡也知曉了許多掩蓋妖身的辦法,讓他們輕易發現不了狐妖真身,但這些辦法總是要讓她不舒服的。

在心中暗歎一口,寶珠悄悄打量著身旁的李摯。

今日他身上再也沒有什麼怨氣,想來是因為他的堂伯母徹底不好了的緣故,等到天師來,將邪祟一除,就沒有什麼能害李摯的性命,這事一了結,寶珠便可以離開這裡,按照她一開始設想的。

這一世,她不與李摯有什麼瓜葛。

這樣想著,寶珠的腳步沉重了起來。

此後,一行三人再無交談,李摯一直將她們送到了王嬸家門口,方才轉身離去。

“他是凡人。”王嬸看著寶珠,低聲道。

“我知道。”這句話不知戳中了寶珠哪裡,她有些不耐煩起來,“我又沒有跟他有什麼。”

她已經特地與上一世不一樣,選擇了住進王嬸的家中,離開與李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局面,這樣李摯對她就不會有什麼別樣的感情,而她保住李摯的性命後,就會回到山上。

她寶珠,這輩子要做自由的狐狸,再不要做什麼凡人李摯的凡人妻子了!

寶珠對自己發過誓!

“寶珠……”王嬸看著院中的雨滴,猶豫道,“你瞞著李摯,為何不瞞著我,你是……”

“這個。”寶珠回過神來。

她湊近王嬸,輕輕抽動鼻子。

“因為,你快要死了。”

寶珠明亮的眼睛中閃爍著天真的殘忍,她大咧咧地看著王嬸道:“我從你身上聞到了味道,是死亡的氣息。”

“原來如此。”王嬸恍然大悟般笑了起來,“在我死前,我能如願嗎?”

“我覺得你已經如願了吧?”想到那棵每到子夜,就出來作怪的老槐樹,和被老槐樹反噬的張玉娘,寶珠遲疑地問道。

“遠遠不夠……”

王嬸絮絮叨叨著,像是魔怔一般,低頭開始做清潔。

寶珠連問幾次,到底她的仇人是誰,她的女兒是怎麼死的,她想做些什麼,王嬸都充耳不聞。

凡人的心思,寶珠一貫猜不透,因此王嬸神神叨叨的話語,她也聽得半懂不懂。

不過到了傍晚,王嬸的話也不重要了,因為李摯的堂伯母張玉娘死了。

寶珠站在王嬸家半掩著的院門後頭,看著對面李慶家中人來人往,哭聲、喊聲嘈雜不已,不一會兒,小院裡裡外外的掛上了白。

母親一死,李堯哭成了淚人,這時他爹李慶還未從縣城中回來,裡裡外外都要他來做主,可他只顧著啼哭,其餘喪事半點不管,全靠他的妻子忙活。

李摯作為堂侄,也來幫忙,一群人忙活了許久,才將靈堂布置好。

張玉孃的屍體安置在靈床上,屍首被黃表紙覆蓋,靈前置幾,几上點著燈、祭祀的酒漿,幾後搭起了帷帳,將靈床隔開。

不得不隔開。

張玉娘死狀太過慘烈,長到兩尺長的舌頭掛在面上,合不上的眼中長著厚厚的翳,身體發黑發紫,腫脹異常。

靈堂中守夜的眾人無不小心謹慎,唯恐自己也中了邪祟,將銀茯苓花擺滿了靈堂。

李堯眼睛腫的像個桃子,跪坐在地,昏昏沉沉地給他娘燒紙。

直到這個時候,李慶方才風塵僕僕地從縣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