倖存者被分批送到附近的城市,接受治療。

祁染終於洗去了身上的塵土,傷口徹底消毒,體溫也恢復了正常,吊瓶正緩慢輸送營養液,恢復他的體力和健康。

他眨了眨眼,望向天花板,又望向身旁的人。

鍾長訣一直守在這,一眼不錯地盯著,哪怕是醫生來診斷和消毒的時候。彷彿脫離了他的視野,祁染就會消失。

身上敷著大大小小的紗布,祁染沙啞著嗓子,說:“你攥得太緊了。”

他沒插針管的那隻手,還在鍾長訣手裡。鍾長訣聞言,鬆了點勁,可沒放開。

人類真的很脆弱,相隔百米的衝擊波,就能震碎五臟六腑。鍾長訣想建一個罩子,把他裡裡外外,上上下下都圍住。

“孩子們呢?”祁染問。

“送到二樓的兒科病房了,”鍾長訣說,“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

祁染點點頭,靜默了一瞬,臉上浮現出悲傷的神色。

鍾長訣曾說過,他無法忍受他的目光,無法與他共處一室,可他坐在這裡,握住他的手,守著他。

的確,在生死麵前,情感糾葛顯得那樣渺小。

此時此刻,只要他活著,一切都可以原諒,一切都可以忘卻。

但這大概只是暫時的。

等生活迴歸正軌,等他恢復健康,對方還會繼續原諒一切嗎?

他不確定。這忐忑的心情讓他不敢習慣現在的溫暖。

尤其,在經歷了過去兩天後,這溫暖簡直奢侈。

他把注意力集中到手腕,細細地感受那溫度:“謝謝你回來救我。”

鍾長訣的目光由微微的詫異,轉向慍怒。“我怎麼可能不來,”他說,“你是我存在的理由。”

那十年,他在模仿人格的痛苦中度過,他應該恨他,可他偏偏是他的製造者,如果不是因為對另一個人的愛,他從一開始就不會誕生。

這糾纏的因果又從何說起。

更何況,在生命的最後一瞬,對方將時間留給了他。

於是,在災後,在失而復得的這一天,鍾長訣決定,他會對死者視而不見,忽視那十年的記憶。

此時此刻,遠有比這更重要的東西。

他微微前傾,吻住那失卻血色的嘴唇。床上的人似乎有些驚訝,輕輕吸了一口氣,但隨即閉上了眼,觸碰他,迎接他。

當他略微後撤,祁染已經急促喘息起來——現在的體力,連激烈一些的吻也支撐不住了。

但這感覺很好。原始的觸碰與撕扯,讓人感覺面前的生命還存在,還生機勃勃。

活著,多麼奢侈的幸運。

“這是在醫院。”祁染警告他。因為面頰上的紅潮,這警告並沒有威懾力。

鍾長訣驚詫於他的想法,望向上方的吊瓶:“我雖然不是人,但也不是禽獸。”

他注視著鍾長訣坐回原位,心跳才恢復正常。

床對面是嵌入牆內的螢幕,醫院裡節目單調,只有幾個傳媒巨頭的臺可以看。

而此時最大的新聞,自然是聯首訪問災區。

在祁染被救出的同一時刻,聯首到達裡蘭邊界。廢墟中,專機難以降落,而專車開到城區邊緣,也被燒成焦炭的路障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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