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不是孩子的母親,而是自己,是一個獨立的自己,一個巨大的靈魂,不會因為死亡而消失。

當靈魂離開了肉體之後,便無法回到肉體的狀態裡面,也無法操縱現實世界的任何東西,此刻,那個靈魂才意識到“甘夜”不過是父母給她取得一個名字,而自己的外延比肉體的自己還要更為廣大。

靈魂漂浮在高空中,看著趙公明和醫生在那邊爭執自己的病情,卻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這個世界的荒誕是多麼可怕。

回頭想想,可能這個世界就是自己的一場夢,夢醒來了自己從物質世界裡離開了,回到了意識、靈魂的領域裡。那麼既然如此,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一切自己都是清楚的,包括,這一生的父母、出生地、自己要經歷的那些考驗等等,既然如此,這一切不過是一場體驗,為何要那麼執著?

再也無法見面了,包括今生的父母、具樂、趙公明、孩子等等,他們還有他們的業未完,自己卻要離開這個地方了。

靈魂走出那個洞穴的時候,甘夜意識到自己和具樂把年少時期的自己盛放在那裡面。

等著未來有一天回頭再看當年,到那個時候,便又是另外一番天地。

後來回頭看自己的人生,便是從那一年漸漸開始在上一個個階梯,只要上去了之後便能夠找到新的出口,多年後回想起來,那是因為具樂帶自己走過的那段路上,他讓自己的人生走上了一個新的境況裡。

明明是渴望愛,最後卻拔刀相向,明明是希望對方好,卻把刀子插入彼此的肋骨,可能愛和恨本質上是同樣的東西。

當那個人死了,最最難過的依然是自己。

甘夜走到三華河那邊突然間記起來了,就是在這裡,就是這個地方。當年大巴車行駛到了這裡,停進了停車場裡面,具樂走進來接甘夜,下車的時候他拎過箱子就往前走,順著河邊一起走一起說著話。

就是這條河流,太熟悉了,那一年也是這樣陽光撒進了河流裡,滿是金子的河流寬大的橫亙在中央,甘夜想起來那句“潮平兩岸闊”,“平”字證明河水波瀾不驚,“闊”一個字便可以證明河之寬。

那張臉浮現在眼前,就像是走過的時空隧道一樣,黑色的大衣和金邊眼鏡瞬間那個人浮現在眼前,看著過去自己的分身就在那邊和他在說話,甘夜才意識到那句“你不知道你,所以你是你,你知道了你,你便不是你”的真切含義了。

正因為她是甘夜,是出逃的娜拉,所以,她才會出現在將樂,遇見具樂這個人,如果她不是甘夜,那麼也不會出現在三華河,更不會遇見具樂這個人。

具樂說甘夜比想象中的更高,甘夜誇他比想象中更斯文,那天他說自己的名字叫“具樂”,甘夜表開始調侃,

“我六年級的老師的兒子也叫這個名字,那個男生一直和我求婚,希望我嫁給他。”

具樂笑著說,“那你豈不是要嫁給我了?註定和這個名字有過節了?”

甘夜笑了笑沒說話,繼續往前走看見了玉華賓館,甘夜過去奪走了箱子打算去那裡住,被具樂阻攔了過去,

“都到我家門口了,還能讓你住外頭,這不是待客之道。”

甘夜以未來的分身看著過去的自己怎樣走過這條河流,看著具樂奪走了自己的箱子,跟著繼續往前走的時候發現路斷了,不知道到底要去哪裡去找。

那段路來來回回走了幾次之後,發現其實就在那個巷子裡,於是,便走進去發現從那個樓梯拐了過去後那邊的二樓邊上有廁所,而且,樓梯的硃紅色扶手甘夜一下子雷擊一樣想起來所有事情。

那天上樓梯甘夜說了句,“這怎麼感覺像軍統局的扶梯?”

具樂笑了笑,“這是以前公司的老樓,裝修的比較古怪一點。”